57.09/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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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芷院裏的東西已經添置了,周鷺約了黎婉逛街不好食言,故而,吃了早飯來找黎婉了。
久不下雪的天下起雪來綿綿不休,院牆,樹梢全是厚厚覆蓋的雪,灑掃的丫鬟忙得早早的就開始打掃了。
黎婉躺在被窩裏,外邊刷刷的掃帚聲驚醒了她,想著今日要出門,身子就忍不住哆嗦了下。
秦牧隱拍了拍她的身子,好笑道,“你要是不想出去就問問堂嫂想買什麽,叫二九去鋪子把掌櫃的叫過來就行!”還沒起床,她已經縮著脖子了,秦牧隱笑著,緊了緊因為她挪身子而空出的縫,“你再躺會!”
秦牧隱坐起身,將帷帳掀起掛在一旁的蓮花掛鉤上,穿上鞋去衣櫃拿衣衫,黎婉迅速掀開被子,“侯爺,我伺候您!”說著坐了起來,這兩日秦牧隱動作微慢,黎婉聽說有的人受了傷之後每次遇著變天傷口就會不適,她以為秦牧隱也如此,三兩下披了件衣衫,秦牧隱已經打開了衣櫃。
秦牧隱的衣衫放在左邊,她的放在右邊,顏色分明。她的多是淺色或者豔麗,他的則顏色厚重。黎婉接過他的衣衫,手抓著領子,將其理順,瞥著秦牧隱眉頭微蹙,像在忍耐,她問道,“是不是傷口又痛了?要不找張大夫來看看!”複發起來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上輩子秦牧隱有沒有她不清楚,這輩子可不能留下複發症來。
秦牧隱抿著的嘴角舒展開來,張大夫年紀大,為老不尊起來誰都比不過,而且,裂開的傷口一眼就看得出來,以張大夫的性子,背著黎婉少不得要奚落他一番。
不用了,過幾日就好!”秦牧隱伸直手臂,黎婉給他穿了一隻袖子,紫蘭在外邊稟報,“夫人,大夫人來了……”
黎婉扭頭,看了眼牆邊桌上的沙漏,再看她和秦牧隱,兩人皆才剛起床呢,秦牧隱平靜如常道,“叫大夫人坐會!”
回過神,黎婉著急了,周氏來得這般早,她卻還沒收拾,吃早膳還要花時間,手下動作快了起來,秦牧隱調侃,“急也沒用,早幹嘛去了?”
黎婉倪了他一眼,他還讓再躺會,周氏來了她還睡著像什麽話?
秦牧隱按住她的手,“我來吧,你叫紫蘭來伺候你穿戴……”每日,隻要她醒著都是她服侍他穿衣,丫鬟們等他穿戴好了才能進屋,秦牧隱不喜歡丫鬟服侍,還好,黎婉懂這一點。
黎婉身子一頓,他已經拿著褲子坐到床邊,脫掉鞋,三下五除二提上褲子,隻剩下腰帶和紐扣了,他抓著去了偏房,黎婉叫紫蘭進屋。
周氏坐在茶幾邊,秦牧隱還沒出來,黎婉走出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堂嫂,讓你久等了!”
周鷺搖頭,她也尷尬,想到兩夫妻才剛起床她就來了叨擾了,麵色微窘,“是我早了!”
秦牧庒跟著秦淵到處拜訪朋友,還有兩個小子要她看著,早早的就醒了,習慣了,倒忘了黎婉沒她那麽多事,且不用去靜安院請安,睡得晚也屬合理。
堂嫂用過早膳沒,一起吧!”黎婉走上前,拉起她的手,坐在桌前,羞赧的解釋,“昨晚看書看得晚了,今早忘了時辰,堂嫂別笑話我啊!”
周鷺哪會笑話她?連氏雖好,可每日的晨昏定省免不了的,尤其有了兩個小子後,每早連氏不見到他們心裏就不踏實,周鷺即便想睡懶覺也是不可能的。
桌上擺了三碗皮蛋瘦肉粥,水晶餃子,饅頭,還有米粉,秦牧隱的位子上還有一碗濃湯。
秦牧隱出來叫了聲堂嫂,吃飯時,周鷺說了想給承王府的小王爺買禮,明日就是小王爺滿月了,第一次見麵,連氏的意思不能寒磣了。
我也是想給小王爺挑點好玩的,這樣,倒是巧了。”黎婉和秦牧隱說過了,準備去之前他說的那間鋪子,她手裏有銀子,價錢不重要,稀罕就好。
周鷺在屋裏吃了飯才來的,隨意吃了兩口就不動筷了,秦牧隱吃得慢,黎婉吃了一碗粥,兩個小饅頭,目光落在米粉上,盯著秦牧隱,他要是不吃了她就擱筷,他要接著吃,她就再吃一碗米粉。
她目光熱烈,秦牧隱勺子裏還有半塊餃子,桌前的粥沒動,算起來,秦牧隱隻喝了一碗湯,一個半餃子,黎婉暗暗對比,一碗湯和一碗粥差不多,他吃完這半個餃子就是兩個,和她的兩個小饅頭差不多。
周鷺不解,黎婉為何停筷子不說話扭頭盯著秦牧隱,她垂下頭,端詳著跟前的碗,她注意到她和黎婉的碗成色花色相同,秦牧隱的勺子,碗,筷子成色更深花色也明顯不同,就像專門為他準備的似的。
秦牧隱吃完半個餃子,發現黎婉的目光還在他身上,夾雜著某種殷切的期望,他擱下勺子,注意她臉明顯垂了下去,有些失望,他心底失笑,周鷺在,不好逗她,抬起筷子,夾了一塊小饅頭,故作責備的瞅著她,“米粉熱乎,再吃點米粉!”
語氣好像再責怪一個挑事的晚輩,周鷺詫異,抬眼,黎婉眉開眼笑的將碗推到盤子邊,挑了大半碗米粉,又舀了一勺湯,咧著嘴,笑得比外邊的臘梅還要好看。
她像是明白了什麽,嘴角彎了起來,他們兩人關係好,
侯爺是給黎婉台階呢。
秦牧隱吃了一個小饅頭就不動了,紫蘭遞上巾子,秦牧隱擦拭完了擱在桌上,“今日我要去趟承王府,你們逛著,中午請了三叔大堂哥二堂哥一起,我們在聚豐酒樓用膳!”
現在時辰不早了,鋪子裏好貨多,黎婉一時半會怕挑不出什麽,中午若回來吃,一來一去麻煩,在酒樓用了午膳下午接著淘貨也省事。
周鷺說了秦淵的去處,“你三叔今日出門拜訪朋友,估計要晚上才回來,你忙你的……”下邊周鷺不知道說什麽了,她下意識以為秦牧隱是要請客,細細一聽,發現他是是擔心黎婉,若是拒絕了,不是替黎婉回絕了秦牧隱?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中午的時候再說,你們在鋪子轉著,到時我讓全安來接你們!”三叔要拜訪的那位朋友他也認識,中午的飯不是那麽好吃的,三叔去了就明白了。
周鷺腦子一轉就猜到肯定那戶人家出了事,笑著點了點頭。
黎婉走到門邊身子哆嗦了下,秦牧隱皺眉,吩咐紫蘭將狐裘大麾給黎婉披上,黎婉側目,周氏穿了身普通的大衣,手插在手爐裏,脊背筆直,麵色輕鬆,風吹過來時,她還露出愉悅的表情。
黎婉穿好大麾,學著周鷺,可是不行,她還是覺得冷。
周鷺一人打著傘,秦牧隱和黎婉一把,周氏走在前邊,黎婉苦著臉和秦牧隱說,“堂嫂會不會覺得我太嬌氣了?她好像一點都不冷的樣子。”
前邊的周氏也聽到了,她心裏好笑,堂弟妹真是妙人,她肯定是冷的,不過從小沒見過雪,心裏高興,現在讓她脫了大衣走她都不會像黎婉一般畏縮著身子。
你自己心裏也清楚著啊!”秦牧隱拿他的大衣蓋在兩人身上,周鷺心思透徹既然走在前邊就不會轉過身看他們,他摟著她身子,笑道,“你試著挺直脊背,抬起頭,一點也不會覺得比這樣冷!”
黎婉堅決不嚐試,光是風刮在她臉上她就受不了。
走了片刻就是回廊,秦牧隱收了傘,靠著牆,風總算小了,黎婉才敢挺直身子,穿過弄堂,見李芳芷帶著丫鬟站在那裏,黎婉身子不自主哆嗦了下,李芳芷上身一件襖子,下身一件冬裙,比起她,太單薄了,而且,她站在台階上,沒有拿傘擋著風,她又哆嗦了下。
李芳芷轉過身來,臉上笑得開心,“大嫂,弟妹,還真是等到你們了,左右無事,我也隨你們出去轉轉吧!”
李芳芷被連氏禁了足,昨晚得知周鷺和黎婉要出門她就來了心思,無奈今日起得晚了,給連氏請安的時候周鷺已經去畫閑院了,她派丫鬟盯著,她們要是出來了通知一聲,丫鬟說一直沒等到,李芳芷擔心錯過二人才來這邊等著。
還好,她們還沒出門。
李芳芷說話的時候已經走到周鷺身旁,手挽了上去,“大嫂,那日是我腦子糊塗了,您大人有大量可不要和我一般見識……”說著又給黎婉和秦牧隱見禮。
黎婉拉著她的手臂,“堂嫂,你太見外了,一家人不講虛禮。”秦牧隱是侯爺,李芳芷行禮的話禮節上沒錯,可是見外了些。
秦牧隱點了點頭,邁大了步子,“中午全安來接你們,我先走了!”周鷺和李芳芷與他一道說出去不太好聽,走了兩步,吩咐全安把傘給紫蘭,他以為一把傘就夠了,沒想著會遇到李氏。
黎婉拒絕,“侯爺,你打傘就成,我和堂嫂一把,再說,也不遠了!”
侯府的走廊不是順牆而建,與各個院子也不相通,故而走一段路是走廊,一段後又不是。黎婉擔心秦牧隱的傷口,斜睇了全安一眼,全安會意,拿著傘跟在秦牧隱身後。
秦牧隱走得快,李芳芷說話的時候隻看到他的背影了,問黎婉,“剛才你們一起來,侯爺與你一把傘?”
黎婉微微紅了臉,周鷺打圓場道,“侯爺身上有傷,堂弟妹要扶著些,二弟妹,今日你可想好了買什麽沒?”婆婆的意思是讓她把三房的三份禮一並買了,李芳芷目光短,送出去的禮寒磣了丟臉的也是整個三房。
李芳芷不過想走走,買什麽還真沒想好,而且,她手裏能用的銀子不多,來京裏的時候,貼己錢都給她母親了,身上哪有錢買東西,她看著黎婉,“堂弟妹想買什麽?”
黎婉把給小王爺買禮物的事說了,李芳芷臉色不好看起來,強顏歡笑的盯著周鷺。
周鷺歎了口氣,解釋,“母親給我了銀子,以為你走不開,讓把你們的一份力一並買了,沒想著你會來!”
黎婉不好說話了,下台階時,周鷺撐了傘,黎婉縮著身子,過意不去,伸出手,“堂嫂,我來吧!”
看她單薄的小身板,周鷺忍不住打趣,“你還是縮著脖子吧,要是冷樂趣,堂弟該怪我讓你吹冷風了……”
周鷺的意思說她怕冷,側目,瞥見她小臉通紅,明顯是羞的,想到她走在前邊,後邊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以秦牧隱疼黎婉的程度,二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不由得笑了。
黎婉以為周鷺看見秦牧隱的舉動了,羞澀得無地自容,頭埋得低低的。
李芳芷聽她們說話關係親密,心裏泛酸,撇了撇嘴角,沒說話。
二九早在馬車裏燃了暖爐,一上馬車,黎婉舒服的喟歎了一聲,接著,周鷺李芳芷上來了,馬車是秦牧隱命人打造的,寬敞得很,裏邊三側都安置凳子,冬日墊子上墊了褥子,夏天擱置涼席,黎婉坐著舒服得很,解了大麾放在一旁,黎婉坐在最裏側,上邊有一條她平日用的毯子。左側褥子上還有一條。
周鷺先進來,見到了,她坐到了右邊,李芳芷坐進來也見到了,黎婉不好意思,解釋,“可能不知道會遇到堂嫂,就備了一條!”她用的毯子一直在馬車上放著。
李芳芷神色一僵,周鷺笑道,“沒事,二弟妹用吧,車裏暖和,我用不著!”
她說的實話,馬車裏的確暖和。
李芳芷這才笑了起來,“大嫂,你用吧,我也不需要!”
兩人互相推讓,結果都沒用,黎婉怕冷,寧願熱一點也不想冷著了。
那間鋪子偏僻,好一會才到,二九經常經過這個,要不是全安給他確認過,他不敢相信,這間看上去老舊的門麵裏麵賣的物什貴重得很。
鋪子有些年頭了,和黎婉的那間鋪子的不同,這間鋪子看著陳舊,細細看才看得出來,牌匾打掃得幹幹淨淨,門窗也是如此,牆上沒有任何掉漆或是被人劃髒的痕跡。
說有些年頭不過是依著牆體和門窗的顏色看出來的。
離門進去兩步左右安置了一座灰白色的屏風,從外邊看過去更覺得陳舊不已,客人喜歡亮堂的擺設,這間鋪子看進去就是灰蒙蒙的。紫蘭走進去,往左越過屏風,才看清楚了裏邊的擺設,中間豎放著兩條背靠背的長椅子,椅子側邊是橫放的短茶幾,左右靠牆是青褐色的架子上一層一層擺放著大小不一長短不一的盒子,這種擺設黎婉還是頭一回見,不過,給人的感覺雅致得很,老板一身青色衣衫,悠閑的坐在躺椅上,手裏拿著本書,嘴裏還哼著小曲。
聽到黎婉動靜了也沒抬頭,而是漫不經心說了句,“客觀要買什麽,先看看茶幾上的小店規矩……”
黎婉才發現,茶幾的圓盤上果真有一塊豎著的木頭,上邊貼著一張紙,黎婉看得慢,心想,難怪秦牧隱說老板是個怪人,不讓客人先看東西而是先看弄壞了東西怎麽賠償,要不是有耐性的人,估計光是老板的態度轉身就走了。
黎婉直起身子,掃了眼那些盒子,問道“老板,可以看貨了嗎?”
這時候,老板拿下擋著他臉的書,看清他的長相,黎婉驚奇不已,總覺得開這種店鋪的老板是個老頭子年過花甲的古怪老人,沒想到他這麽年輕,眉俊目朗,清秀俊雅,下巴上刻意留了一撮胡須,與整張臉格格不入,但整個人充斥的書香卷氣重了,黎婉態度不自主恭順了,“老板,我們想送侄子滿月禮,您可有推薦?”
黎婉禮貌的問道,周鷺靜靜站在一旁,而李芳芷則盤算著事,連氏把買禮的銀子給周鷺了,要是給的多了,剩下的銀子就是周鷺的了,連氏的性子她還是明白,每次辦事給的銀錢隻多不會少,完了也不會再要回去,以前,這種事連氏都是叫她做的,每次都能剩下好些錢,結果,有一次,一位大人的的母親做壽,她想著老年人喜歡玉鐲子,就隨便挑了一隻老板說價格便宜但是成色很好的玉鐲,誰知,連氏看後臉當即拉了下來,說她被人騙了,之後,買東西的事要麽連氏自己做,要麽讓周鷺,她再也沒幫忙買過禮。
這一次,承王府小王爺論起來是晚輩,她和周鷺身為娘家堂舅母肯定要有所表示,連氏知道她們沒有拿得出手的禮,周鷺出來買禮的話肯定會買三份,三份禮算下來就是三份銀子,李芳芷動了動心思,瞅著老板打開了其中兩個盒子時,把周鷺拉到了屏風外麵。
周鷺蹙了蹙眉,壓低了聲音道“二弟妹可是有話說?”
李芳芷瞅了屏風裏一眼,點了點頭,周鷺看她臉色就知道沒好事,不想在黎婉跟前丟臉,拉著她的手走到外邊,離門口有幾步遠了才道,“怎麽了?”
李芳芷搓了搓手才把手□□手爐裏,含糊不清道,“大嫂,母親給了你多少銀子?”
她說得含糊,周鷺一聽就明白了,麵色立馬沉了下來,冷眼看著她,反問道,“二弟妹什麽意思?”她與連氏說想給小王爺買禮,一是和黎婉約好了出門,二是頭一次見親戚,又是晚輩,她當然要表示,她初始的打算是隻買她自己的,婆婆說讓她買三份,把李芳芷的也買了,她也清楚二弟妹,在送禮一方麵摳門才應下了。
連氏給她銀子她是不要的,連氏卻說,“小王爺的滿月隻請了和承王府的親戚,你細細挑三樣拿得出手的,京裏不比淮安,東西也貴得多,稀罕的更是貴了,哪能讓你掏錢!”
周鷺才接過了銀子,沒想到李芳芷竟然在打這個主意。
李芳芷才不管周鷺臉色好不好,自顧說著,“我的意思是要不大嫂把我和相公那份買禮物的錢給我吧,小王爺論起來也是我侄子,我想自己給他挑一份禮物,大嫂不會與我計較的吧?”
周鷺氣得臉色鐵青,聲音陰沉至極,“二弟妹說的可就是誅心之語了,母親為何把銀子我拿著不是很清楚了?那一次若不是母親及時發現了,送到太夫人手裏,秦家的臉麵就丟沒了!”
周鷺說不出來,不止那次,之前,之前的之前,隻要李芳芷買的禮物總給人感覺廉價得很,連氏不說是擔心她心裏不舒坦,還讓她指點兩句,周鷺暗地裏暗示她,她不領好就算了,還說她見不得她好。
李芳芷垂著頭,嘀咕了兩句,繼續道,“大嫂,我心裏也有自己的盤算,老實和你說吧,來京城的時候我的銀子全部給我母親了,我娘家沒有周家顯赫,我要是不幫襯著,我母親可怎麽辦?你把那份銀子給我,我會給小王爺選一份禮物的!”
李芳芷認定連氏給的銀子肯定剩餘多,周鷺要賺連氏的銀子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不能賺了她的銀子。
周鷺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真沒有見過李芳芷這種人,平複了會思緒,冷冷道,“二弟妹,母親給的銀子怎麽就是你的那份了,要銀子,回去問母親拿吧!”
管家的是連氏,可是每個月連氏都有給她們發月例,她和李芳芷的一樣多,三個孩子也都有,因為周鷺抱怨她有兩個孩子,婆婆給茹茹發的月例是兩份,婆婆勸她不要計較,她看李芳芷娘家窮,她自己的衣衫也不怎麽換新的,才應了下來,結果,她好意思問她要銀子?
說著,周鷺就要越過她走,李芳芷拉著她手臂,“大嫂,母親給了三份銀子對吧,母親和父親的一份,您和大哥的一份,您買禮賺兩份可以了吧,把我和相公的給我!”
而屋裏,黎婉沒有多疑,心思全被老板打開的東西給迷住了,全是小孩子的手鈴,腳鈴,撥浪鼓,還有鑲了密密麻麻珠寶的小肚兜,以及一條與眾不同的褲子,褲子的正麵從上到下每隔中指長的距離就縫了一條月白色的玉,她不解的問道,“為何要縫一條玉在上邊?”
要是晚上,玉會發光!”
黎婉直覺不信,對上老板信誓旦旦的眼神,心底產生的狐疑,褲子沒有出彩處,要是真的能發光的確會增色不少,結合秦牧隱說的,她信了。越往下看,黎婉欣喜不已,不過再喜歡,都沒有伸手觸碰。
老板麵上也滿意得很,又打開了最下邊的一個櫃子,裏邊琳琅滿目的小玩意更多,不過淩亂的堆在一起,“夫人,您可以仔細看看,喜歡的話我們再說價錢!”
黎婉點頭,老板把櫃子拖到長凳子前然後轉身又坐回躺椅上,嘴裏開始重新哼起了小曲,黎婉彎身,在櫃子裏翻著,別看東西亂,一點都不髒,指間沒有一絲灰塵。
周鷺走了進來,黎婉麵上一喜,“堂嫂,快坐下,來看看!”注意到周鷺臉色不太好,而周鷺身後,李芳芷也是灰土著臉,她不清楚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妯娌間難免會有問題,她不好插手,隻當看不見。
周鷺在她左邊坐下,黎婉看上了一個鐲子,它與平時看到的鐲子不同,暗綠色深藍色土黃色朱紅色的瑪瑙嵌了兩圈的,中間是一圈月白色的玉,整體鑲嵌在暗黃色的玉鐲上,她拿在手裏端詳了一番然後拿手蓋住,從指縫中看去,果真,一圈月白色的光暈散發出來,她喜歡不已,她瞥了眼,發現老板打量著她,她也就說嘛,這麽貴重的東西,老板不盯著被人順走了怎麽辦?
周鷺也見到了,喜歡得很,留意到黎婉臉上的表情知道她估計要買了,挑起了其他。
李芳芷坐在黎婉另一側,撇了撇嘴,那種鐲子也就看著稀奇而已,瑪瑙和玉搭配的確少見,可是不如直接買玉鐲子還省錢。
老板之所以盯著黎婉,一方麵是防止她真的順了東西走,二是難得遇到如此謙虛禮貌不動手的客人,好像來過了似的,可是,第一眼她眼裏漏出的驚訝瞞不過他,她真的第一次來。
周鷺挑了一會,個個都愛不釋手,黎婉也是,又選了幾樣出來她喜歡得很,所有的她都喜歡,可惜,周鷺和李芳芷的孩子已經給過見麵禮了,而且,這裏的東西,一歲左右勉強還能用,超過一歲就不行了。
李芳芷沒什麽喜歡的禮,她挑了一個撥浪鼓,晃了晃,聲音和平日撥浪鼓的聲音不同,她不敢問周鷺,問黎婉,“堂弟妹,你幫我看看這個如何?”
周鷺瞅了眼就移開了頭,黎婉拿在手裏左右晃了晃,然後加重了力道,眼睛都亮了,“堂嫂好眼力,這個不錯!”
周鷺也聽出聲音的區別了,正反兩麵的聲音不一樣,而且,最後一下聲音明顯不同了,她問黎婉,“你剛才做了什麽,撥浪鼓的聲音好像變了?”
黎婉笑道,“我加重了力道!”
秦牧隱推薦的地方怎麽會不好?李芳芷讓她看她就覺得不對勁,要真是正反兩麵聲音不同的話明顯還不夠複雜,所以她才試著增加了力道,發現,力道大,聲音反而更長了,好像有回聲似的,明顯和一般的不同。
李芳芷臉上得意,周鷺不想看她的嘴臉,低頭專心挑選起來,可什麽都看得上眼,什麽都喜歡,反而不好選了。
黎婉又挑了幾樣,愛不釋手,她琢磨著要不都買回去好了,又擔心價錢太貴,皇上賞的黃金要兌成普通的金子才能用,要去戶部衙門兌,她還沒來得及,平時的銀子都是全付給的,也不知道秦牧隱吩咐他什麽了,這個月送到畫閑院的銀子翻了一倍不止。
黎婉還沒有正式管家,她央著秦牧隱過了年再說,管家了,到處都是事,不知道秦牧隱是可憐她還是擔心她賬冊做不好,應下了,這段時間要把畫閑院和侯府的銀子理清楚了,否則將來有人說她拿著銀子貼補娘家她找不到證據來反駁。
糾結了許久,黎婉定下了鐲子,李芳芷定了了撥浪鼓,還有幾樣,黎婉想再想想。
這時候,有人在門口輕輕喚了聲紫蘭,紫蘭示意了黎婉才走了出去。
很快,紫蘭又走了回來,湊到黎婉身邊,“夫人,全安來了,說是侯爺在聚豐酒樓點好了菜,我們可以過去了!”
黎婉滿臉震驚,她才感覺選了一會兒呢,怎麽就午時了?最上一排的架子上有沙漏,黎婉瞥了眼,真是午時了,溫聲商量,“堂嫂,不如我們吃了午飯再來如何?”
周鷺低著頭,膝蓋上放著好幾樣,聞言,抬頭道,“午時了?”
黎婉點頭。
周鷺把東西放回櫃子裏,猶豫,“下午來會不會被人買走了?”被別人買走了,她心裏肯定會難受好一陣子。
黎婉安慰她,“不會,吃了飯我們就來,我還想再買兩樣,也猶豫著!”
她們說著話,李芳芷卻是早就憋不住了,她買好了禮物就想走了,可是兩人挑得起勁,她又強將銀子從周鷺手裏拿了過來,心虛氣短才一直陪著她們,聞言,大大的鬆了口氣,道,“下午你們買了東西還要逛逛其他地方不?”李芳芷想著要是逛其他地方她就跟著她們,不逛的話她就先回去了,在屋裏做針線都比在這浪費時間好。
黎婉不明白她的意思,周鷺卻是明白,再想憋著不發火,臉色也沉了下來,“二弟妹要是想先回去照顧茹茹就先走吧,我們再逛逛……”
李芳芷強扯了一個笑,尷尬道,“如此,也好!”
黎婉決定先把鐲子買了,拿在手裏遞給老板,不是問價錢而是問“老板,可以把鐲子先裝起來了嗎?”
老板覺得倒是有趣,好奇道,“你不怕太貴你吃不消?”問完不等黎婉回答他又笑了,想看看盒子的人怎麽會出不起錢,老板好奇另一件事來,“你怎麽知道它會發光?”
來店裏的客人少,能看得上這種的更少,這個鐲子在櫃子裏放了好些年了,她倒是聰明。
黎婉微微笑道,“老板,您自己說的啊,剛才那條褲子上的玉雖然是長條形的,不過我看著和鐲子上的很像,就想試試看,沒想到我眼力好,還真是一樣呢!”
盒子裏的東西隻能看不能摸,她覺得是老板試探客人的法子,要是一見到就伸手到處摸了,老板肯定不會拿出櫃子裏的貨出來,畢竟,紙條上寫的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尋求老板的同意說明了一切。
老板從抽屜拿出一個盒子,黎婉喜不自勝,盒子也是一個密密麻麻鏤空的圖案的暗綠色翡翠磨成的鐲子,圓要大一圈,外側多出一個細小的圓孔,內側有半圓的洗勾,打開盒子,裏邊有兩根深藍色和藏藍色線,老板用指甲將線穿過鏤空的圖案垂出來,將鐲子放進去,鐲子剛好貼著內徑一側,蓋上盒子,鏤空圖案縫隙中閃出不同顏色的瑪瑙來,黎婉咧嘴笑了,老板的手順著裏側的細勾繞了兩圈,再將一指長的線垂下,黎婉臉上笑開了花,就是周鷺和李芳芷也看愣了,要是再拿一根線穿過圓孔掛在腰間就是配飾了,小孩子手小,長大了取下來當配飾也不顯得大,周鷺心動得很。
黎婉拿在手裏,小心翼翼的遞給紫蘭,紫蘭收好了她才問老板,“多少錢?”
老板比了兩個手指,“兩千兩!”
周鷺和李芳芷倒吸一口冷氣,虧得他敢賣這種價,兩千兩,周鷺不由得想著她剛才看上的那些,和黎婉默默比較了一番,好似比不上這個,心裏稍微安了下來。
黎婉點頭,紫蘭已經把銀票拿出來了,老板敲詐她,而且,算得上便宜了,親自將銀票遞給老板,給李芳芷打眼色,李芳芷吞了吞口水,晃了晃手裏的撥浪鼓,底氣不足道,“老板,這個多少?”
八百兩……”
黎婉皺眉,八百兩,稍微高了些。
李芳芷卻是跳了起來,“什麽?八百兩,老板,你以為你打劫呢,看你文質彬彬書生模樣,說起話來怎麽天馬行空不著邊際!”
李芳芷聲音高,黎婉不適應的退了兩步,周鷺臉都綠了,扯了她兩下,上前給老板道歉,“不好意思,我們初來京城,不知道東西這麽貴,還請您不要計較!”
李芳芷也意識到她過了,連氏給了周鷺一千五百兩,比每次都給的多,她拿了五百兩,本以為挑了一個最便宜的撥浪鼓,沒想到竟要這麽多銀子,下意識她就嚷了出來。
老板一臉無所謂,“買就買,不買就算了,我能計較什麽?”
黎婉看李芳芷明顯不想買,打圓場道,“老板不如先留著,現在時辰也不早了,不耽擱您用午飯,我們下午再過來可好?”
老板對黎婉態度柔和下來,“夫人隨時來隨時歡迎……”
告辭後,黎婉和周鷺李芳芷才走了,路上,李芳芷念叨個不停,周鷺瞪她不管用閉眼不說話了。
到了酒樓,秦淵父子三人也在,黎婉給秦淵見了禮,因著在酒樓,幾個人坐在一起,黎婉不敢提買禮物的事,擔心李芳芷麵上過意不去,倒是她主動說起,完了還說黎婉的東西買貴了,不值那個價。
周鷺已經不說話了,黎婉麵上一愣,秦淵尷尬不已,暗斥李芳芷不懂規矩,不管值不值這個價,黎婉不差錢,她管那麽多幹嘛?提出來反而是她一小地方來京裏的,沒見過世麵。
人多,秦淵不好怒斥李芳芷,秦牧翼也知道李芳芷說錯了話,想踢她一腳又擔心她嚷了出來,沉著臉,很不愉快,李芳芷也知道她說錯話了,埋頭專心吃飯,不再張口說話。
吃了飯,黎婉問周鷺還去不,李芳芷嫌棄東西貴估計不會去了,果真,黎婉一問完李芳芷就說家裏還有事得先回一趟,她們自己去。
秦牧翼還不知道自己媳婦,肯定是遇著什麽事了,人多他不好問,反正他們也回府了,正好問問李芳芷到底怎麽回事。
黎婉和周鷺又去了一趟,黎婉把發光的褲子也買了,褲子可以等一歲的時候穿,那時候孩子剛學會走路,對什麽都好奇的很,肯定會喜歡這種。
周鷺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黎婉耳根子一紅。
周鷺選了兩樣,一個是別致的寶石鈴鐺和一個複雜的金項圈,總共一千二百兩。
回到府裏,黎婉請周鷺去畫閑院坐,比起李芳芷,周鷺識大體得多,說話耿直不會叫人難堪,而且,沒有李芳芷那麽斤斤計較,對於她們在外邊發生的事黎婉隻字不問,她大概猜著了,隻能說李芳芷的性子和林氏很像,愛貪小便宜的主。
黎婉把褲子收起來放到櫃子裏,擱在她和秦牧隱衣服的中間,心裏軟得一塌糊塗,然後聽到外邊秦牧隱問紫蘭的聲音,“夫人回來了?”
關上櫃子,黎婉走了出去。
今日逛得怎麽樣了?”
黎婉眉眼彎彎笑了起來,接過他手裏的外衣,“店裏邊真的很多好東西……”
秦牧隱見她眼神晶亮,笑靨如花,心情也好得很,坐在書桌前,黎婉坐到側邊,從懷裏掏出一個掛飾,“侯爺,您看這個!”獻寶似的放在桌上,秦牧隱唇角一勾,聲音也帶了幾分愉悅,“怎麽想著買這個了?”
拿在手裏,細細看了兩下,嘴角愉悅的弧度越來越大,聽到她滿心歡喜道,“侯爺,這是盒子,可以打開的!”
秦牧隱拉著她坐在他腿上,手從她腋下穿過,握著盒子手慢慢左右一轉,盒子開了,露出一個小瑪瑙的鐲子來,陽光燦爛的臉頓時烏雲密布。
黎婉沒注意秦牧隱臉色變了,還自顧說著它的神氣處,半晌沒得到回應,扭頭一看,笑僵硬在臉上,不明白道,“侯爺,怎麽了?這個禮不好?”她以為秦牧隱會覺得很好才是。
小王爺年紀小,合適不?”
原來是這個,黎婉輕鬆的拿起鐲子,“侯爺,就是戴在手腕上的,晚上會發光,小王爺肯定會喜歡的……”
她說得興致勃勃,沒注意秦牧隱眼底的低落。
如此精致的掛飾以為是給他選的,結果不是,秦牧隱手在她腰間掐了一把,逛了一天,就隻挑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