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重與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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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重與輕
劇院內,惡魔透過拉貝林的眼睛,看著渡渡鳥與巨龍的妝造,笑得樂不可支。
他敏銳地察覺到,這應該是創造道途的又一次實驗。除了科學技術這種“顯學”之外,通過劇本、畫作、書籍來撥弄潛意識之海,擾動夢界脈動,間接幹擾所謂的“命運”,這種小技倆在傲慢之角看來,實在是有點不上台麵。
就拿眼前的劇本而言,普通人隻能看出一幕悲劇,超凡者卻能察覺到某些“儀式”和“隱秘知識”的隱喻,加以解讀便能收獲匪淺。而真正研習隱秘知識的人,反而會退避三舍——這個歌劇裏藏著重量極其恐怖的隱秘知識:直接定向覺醒【愛】之要素的知識。
這方法,太簡單了,以至於除非顛佬,一般人都不會覺得有用。
【儀式:杯中所愛之物】
與愛人共赴他們所能共赴的最後一場宴席,在攝食與被攝食間,向滲血之杯證明你們彼此的愛。血杯或許會獎勵你們,又或者其實是你們彼此獎勵彼此?
渡渡鳥是自願被巨龍攝食的。
流傳到金銀島,經過審核與剪輯,該劇目刪減了一些劇情。
關於渡渡鳥,他是如何在意識到“自己不能永遠留在天上與巨龍相伴”這一事實後,在日漸虛弱中,迷誘了巨龍。
關於巨龍,他是如何在意識到這一操縱心神的法術後,完全接受,完全放下堤防,張開了自己的巨口——
在米諾陶諾斯所知的版本裏,最後在攝食與被攝食之後,誕生的愛之巨獸,其實是吃掉了渡渡鳥的巨龍。低能級流向高能級,道途之力反而倍增,那條巨龍升華至星界,常伴於血杯身側。
雖然他不願意打擾格瑞斯的雅興,但是惡心一下拉貝林還是可以的。
“怎麽這樣!”長角牛在腦子裏哀嚎。“我不要聽這些呀!”
“哈哈哈哈......”
“所以,”拉貝林突然嚴肅起來。“你就沒有想過用這個儀式?如果真按你說的,你費盡心思把我造出來是為了從凡人的視角領略愛之奧秘,這又是何苦?”
“這是捷徑,我不屑。而且,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這裏:他們真心相愛,儀式才能生效。這個儀式是雙向的,也就是說,格瑞斯說的版本也可能是真的哦~誰能按捺下在道途上邁出一大步的渴望?隻要獻上愛人......嗬嗬嗬,萬年來,也僅此一例飛升成功的案例哦。【愛】之要素與愛之感情,何者為果,何者為因?”
“......”
米諾陶諾斯於是發現了,或者說終於確認了,格瑞斯和自己、和拉貝林的有一個不可彌合的差別。
這是暹羅貓真的會在心底渴望類似的事物,那些璀璨卻脆弱的東西,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結局。平靜又幸福的生活,與愛人偕老,度過平凡的一生,拉貝林和自己打心底知道像他們這樣的人絕不可能獲得這種東西,但是格瑞斯,猩紅聯邦培育所走出來的刺客大師,陰影領域的絕世天才,居然還對這種童話有那麽些微的希冀。
看著拿另一個版本故事打趣拉貝林的格瑞斯,惡魔之影不再說話。那蔚藍包裹著漆黑的眸子閃爍著刺眼的光芒,他不願意多看。
太傻了。
真是......傻到可愛。
看似整個世界隨處可去,職責與義務也被解除,整個人生都能把握在自己手裏的格瑞斯,一隻看上去輕盈無比,隻要有風吹拂就會永不落地的暹羅貓,居然在奢求這麽承重的事物。
而自己,欽定的地底世界之王,深淵教團的核心,傲慢之角,終將、必將登臨星界,甚至能邁入偉大居屋的拉貝林·米諾陶諾斯,居然發現自己被掙脫枷鎖回歸平凡的懦弱試探。
他們本來永不會交匯,唯一能交匯的時刻就是一個從上墜落、一個從下升起的時候。
也就是現在。
這是傲慢之角第一次感受到空虛和恐懼。
極北之地,夢界之【底】,大紅龍很熟悉的地方。
拉貝林捧著自己和格瑞斯合力塑造的“完全純粹的黑暗”,看著深淵加入了對抗終焉的展現,看著群星自下而上托舉整個北地。
格瑞斯的眼睛閃閃發光。
但是他一開口,略顯浪漫甚至曖昧的氛圍頃刻變得尷尬。
“拉貝林,這算不算深淵奪舍了我們的孩子?”
“啊???”
就連黑漆漆史萊姆狀的臨時深淵化身都扭過“頭”,一副聽呆了的樣子,然後逃也似地離開了。
格瑞斯拿著那個黑色的球,丟到一邊,仰躺在【底】部,看著逆行的流星。
“博德他們估計在整很大很大的活。”
“我們不用去吧......太危險了。”
“對我可能危險,對你未必,是不是?”貓的尾巴蹭了蹭牛的腳踝。“你似乎是地底世界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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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這是出於情趣,還是出於契約?”
“不用分這麽清吧。”長角牛也躺了下來,緊挨著格瑞斯。
“大膽!怎麽說話的?”
“哈哈哈哈......”
或許真的,真的有那麽一瞬間,可能存在這一瞬間,拉貝林和米諾陶諾斯真的在某件事情上、在某個人身上達成了統一。
直到夢境積分賽裏,他們手足無措地看著形似格瑞斯的兜帽人,交給他們一捧微微顫動的影子碎塊。
來不及追究為何自己和格瑞斯入場的時間為何錯開這麽多,來不及詢問眼前的神秘人是誰,也來不及探究為什麽格瑞斯這個樣子依舊沒有被算作退場。
他隻知道暹羅貓現在肯定不好受。
然後,傲慢敗下陣來——他沒辦法做到治好他,甚至不確定是否能強製讓格瑞斯退場。
將自己的人格溶解進影子,是格瑞斯的超凡技能。這個訓練出來就是為了殺敵一千自損兩千的技能,就沒怎麽被正經使用過。影子碎成這樣,較大的碎片甚至已經快要產生獨立人格了,這已經不是“侵蝕度”和“畸變”可以形容的惡劣情況了。先不說格瑞斯這樣還有沒有清晰的意識申請退賽,切得更碎也不過是徒增痛苦,而即便退賽了,柱神會出手嗎?為一個參賽者?
不會。
模擬真實,收獲也是真實的,那麽代價也是真實的,和夢中舉行儀式同理,代價總是要由醒時世界承擔的。
“我來。”
“......我都做不到,你可以嗎?”
“可以。有一件事是【米諾陶諾斯】做不到,但是【拉貝林】可以做到的。這也是為數不多我可以自信地說自己‘青出於藍’的地方。使用我。”
無論這些碎片是否已經徹底獨立,無論格瑞斯分成多少份,拉貝林都有這個自信,在看待自己這一點上,格瑞斯們會達成共識。
以此為基點,進行心靈上的煉金——
長角牛將手伸到頭上,撫摸過有角的斷口,握住完好的左角。
“紅龍,過家家要結束了。徹底拯救他的辦法得靠你在這場積分賽裏的收獲了。”
這真的隻是夢境模擬嗎?他們希望是。
左角被折斷。
暗沉的虹膜率先炸開裂紋,血絲在爆裂聲中化作遊動的黑紅色紋路。當眼白徹底熔化成赤金色時,豎瞳如同兩柄燒紅的刀刃從熔爐裏抽出,眼角開裂處滴落的不是血,而是滾燙的黑色粘稠液體——那些液態晶體墜地時凝固成石榴籽般的硬塊,每一粒都映著上方正在爆裂又坍塌的獸形輪廓。
青灰色皮膚從斷角處掀起波浪,如同被無形的手撕開幹涸的河床。裂縫間湧出血肉,紅色光流順著脊椎向下奔湧,所過之處浮出龍鱗特有的鋒利弧度。血肉翻轉,彼此攪碎,再迅速愈合,重複七次。新生的鱗片邊緣還在冒著血紅色煙氣。
臼齒崩裂聲清脆如玉碎,獠牙刺破口腔時裹著硫磺味的血霧,口腔在牙齒外側黏連,重新包裹變長的吻部。新生的龍牙不再殘留一絲一毫草食性獸親的鈍質感,尖端已灼成熾白色。牛蹄在骨節爆響中綻開,黑曜石質感的爪鉤剖開角質層,焦黑的蹄殼碎片簌簌掉落,露出內側尚未冷卻的暗紅爪鞘。
尾椎骨一節節炸開青灰色外皮,蜥蜴般的長尾骨甩出鞭響。剛抽出的龍尾還帶著牛尾的短絨毛,但那些軟毛正被鱗片噬成灰燼。肩胛骨衝破皮膚的悶響比斷角時更驚心,兩扇覆著薄膜的骨翼掙出後背,翼骨上歪斜的骨刺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矯正角度,被捶打成凶器,被覆蓋以龍鱗。
折斷的左角創口依舊,原本斷裂的右角卻從根部開始碳化剝落。暗金色的新角穿透焦黑外殼螺旋生長,分叉的尖端挑著一滴尚未墜落的黑色熔漿。轉變完成的刹那,所有灼燒痕跡突然冷卻成金屬冷光,唯有瞳孔深處還躍動著永不熄滅的火。
傲慢之角從未想過這麽倉促的回歸,他來不及檢查身體,而是在眼睛重新凝聚生成後的第一時間就望向前方——
影子的碎片沿著被折斷的牛角一路攀附而上,不再顫動,似乎每一片碎片都陷入了靜默的安眠。
重塑軀體,這就是米諾陶諾斯熟悉的血肉煉成的領域了。
在重塑格瑞斯肉身的過程中,他突然醒悟。
【黑暗】和【陰影】果然是截然不同的要素。要說的話,光和影的關係反而更緊密、更般配。
最純粹的黑暗,隻要自己存在就好了。有光處才有影,有影處必無暗。
父親啊,關於“愛”,我要給出另一個解答了。您不一定會滿意,但是這就是我的回答。
帶著一隻小巧左角的格瑞斯被重塑完成。看著眼前完美的作品,有生之年完成的最傑出的造物,不完整創生權柄的高度運用,米諾陶諾斯低語著。
“我將我的愛,棄置於此。”
格瑞斯睜開眼,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眼前陌生的紅龍獸人臉上,那熟悉的表情。
那是他躺在長角牛懷裏,有時午夜時分驚醒時看見的,牛獸人熟睡中露出的表情。
就像是一個望著將要來臨的暴雨,慢慢關上窗戶的人,捏著早就送來的一張邀請函,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法赴約時,露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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