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果然來了。
    “嗒嗒嗒……”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隻見方才與許子清低語的那名黑臉武將，此刻一臉獰色，催馬從藏身的灌木後衝出。
    手中已經拔出了製式軍刀，直奔倒地的薑無塵而來！
    他眼神凶狠，顯然是見一擊不成，打算立刻補刀。
    製造出薑無塵墜馬後不幸被野獸襲擊或者被亂馬踩踏致死的假象！
    “救命！有刺客！”
    薑無塵一邊手腳並用地向後躲閃，一邊扯開嗓子大聲呼救。
    聲音裏充滿了恰到好處的恐懼。
    “我是薑無塵！快來人！有人要殺我！”
    他看似慌不擇路，實則利用旁邊一棵粗壯的樹幹做掩護。
    同時故意將身體滾向另一個方向——那個方向，隱約傳來人喊馬嘶，正是大皇子趙承安一行人狩獵的區域。
    那黑臉武將一心要速戰速決，哪裏顧得上許多，縱馬緊追不舍。
    手中鋼刀反射著林間漏下的陽光，殺氣騰騰。
    “什麽人！”
    “保護殿下！”
    黑臉武將剛衝出這片小樹林，差點就撞上一隊人馬。
    為首一人正是身著華麗獵裝的大皇子趙承安，他剛剛射落一隻野雞，正待得意，卻被這突然衝出的莽漢驚擾，險些帶倒了他身邊的隨從。
    趙承安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勒住馬韁，厲聲喝道：“放肆！你是哪個營的兵？如此橫衝直撞，驚擾本王狩獵，想找死嗎？”
    那黑臉武將也沒想到會迎麵撞上大皇子，頓時一愣，氣焰稍減，支吾道：“卑職……卑職追趕獵物，一時失察，請殿下恕罪！”
    就在這時，另一個方向又傳來一陣馬蹄聲。
    “哎呀，大哥，好巧啊。”
    二皇子趙承熙帶著幾名隨從，笑嗬嗬地策馬過來，仿佛隻是恰巧路過。
    “咦？薑公子？你怎麽摔倒了？沒事吧？”
    他這一出現，場麵頓時更加混亂。
    幾方人馬匯集，眾目睽睽之下，那黑臉武將再想對薑無塵動手，已是絕無可能。
    他恨恨地瞪了薑無塵一眼，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卻隻能收起刀，勒馬退到一旁，不敢再有異動。
    混亂之中，一直護在薑無塵身邊的顧一劍，趁著眾人注意力都在兩位皇子和那武將身上時，悄無聲息地走到那棵釘著箭矢的大樹旁。
    迅速將那支特製的箭矢拔下，不動聲色地藏入袖中。
    隨後快步回到薑無塵身邊，扶起他，低聲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薑無塵搖了搖頭，臉色依舊“蒼白”，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這邊的動靜很快也傳到了遠處高台上的皇帝耳中。
    片刻後，一名禁軍侍衛策馬而來，高聲問道：“陛下聞此間似有騷動，特遣末將前來詢問，發生何事？薑公子可安好？”
    薑無塵連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對著侍衛拱手，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多謝陛下關懷！是臣不才，騎術不精，方才坐騎受驚，不慎墜馬，險些衝撞了大皇子殿下，幸得大皇子殿下寬宏，未曾怪罪。隻是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驚擾聖駕，臣罪該萬死。”
    他言語間將事情歸咎於意外墜馬，絕口不提刺殺和那支冷箭。
    但殘留的驚懼之色，卻又讓人覺得他確實是嚇得不輕。
    侍衛審視地看了看現場，又看了看臉色難看的大皇子和一旁“關切”的二皇子。
    以及那個退到人群邊緣、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黑臉武將。
    最後目光落在薑無塵身上，點了點頭：“既然公子無礙便好，末將這就回報陛下。”
    說罷，撥馬離去。
    風波暫時平息，但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氣氛並未散去。
    大皇子趙承安冷哼一聲，狠狠瞪了那黑臉武將一眼。
    帶著自己的人馬轉向別處繼續狩獵，顯然心情極差。
    趙承熙則又溫言安慰了薑無塵兩句，這才“恰巧”與他同路，緩緩前行。
    薑無塵低著頭，仿佛驚魂未定。
    隻有他自己知道，袖中那支沉甸甸的箭矢，帶著冰冷的觸感。
    他微微抬眼，望向那黑臉武將消失的方向，眸底深處，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
    獵物已經咬鉤，證據也已到手。
    接下來，該是如何利用這支箭，給幕後之人一個漂亮的反擊了。
    秋獵的風波，表麵上像是被一陣風吹散了，水麵無痕，底下卻暗潮洶湧。
    薑無塵沒急著回營地中心湊熱鬧，隻說受了驚嚇，得緩一緩。
    稍稍定下神，他換了身還算幹淨的常服，隻帶了顧一劍，直接去了皇帝趙宸豐的臨時行轅。
    高耀進去通稟，沒一會兒就出來引他。
    “臣薑無塵，參見陛下。”再行禮時，薑無塵的臉色還帶著點沒褪幹淨的白，動作稍微大了些，好像扯到了肩上的舊傷，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趙宸豐正看著一份奏報，聞聲抬起了頭：“起來吧。聽說你受驚不小，身子怎麽樣了？”
    “謝陛下關懷，臣……臣還好。”薑無塵站直身子，聲音裏還殘留著點驚魂未定的虛，“是臣騎術太差，馬驚了，差點衝撞大皇子殿下，還擾了聖駕，臣心裏實在過意不去，特來向陛下請罪。”
    “行了，秋獵場上，磕磕碰碰是常事。”趙宸豐的語氣聽不出什麽波瀾，“頭回參加，往後多練練就是。”
    “是，臣記住了。”薑無塵低頭應著，好像突然想起什麽，有點猶豫地從袖子裏摸出個東西，雙手捧著，“陛下，剛才亂糟糟的，臣摔下馬的地方，撿到了這個……那會兒人多馬亂的，臣也不確定，這箭……跟臣落馬有沒有關係。臣不敢亂猜，呈給陛下看看。”
    那是一支箭。做工挺講究，箭頭幽幽地泛著冷光，箭羽的樣式也特別，不是獵戶或者普通兵士用的那種大路貨。
    高耀上前一步，接了箭，轉呈給皇帝。
    趙宸豐捏起箭矢，隻掃了一眼，動作就頓住了。他手指摩挲著箭杆，又細細看了箭羽的纏絲和尾翎，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可帳內無端的安靜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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