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箭瞧著是有點眼熟。”趙宸豐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把箭隨手擱在案幾上，“這事，朕心裏有數了。你受了驚，回去踏實歇著吧。”
    “是，臣告退。”薑無塵的目的達到了，話不多說，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等他身影消失在帳外，趙宸豐才拿起那支箭，對高耀吩咐：“傳禁軍統領過來。讓他悄悄地查，這箭是哪個營頭在用，今天秋獵，又是誰帶了這種箭進圍場。記著，手腳要快，要幹淨。”
    “奴婢遵旨。”高耀躬身領命，腳步無聲地退下。皇帝的手指一下下敲著那支箭，帳內隻剩下這單調的聲響。
    薑無塵出了行轅，沒直接回自己帳篷。
    他讓顧一劍在周圍看著點，自己則拐進一處稍微僻靜的樹林。沒等多久，就看見二皇子趙承熙也“正好”在這兒散步。
    “殿下。”薑無塵拱了拱手。
    “薑公子，看你氣色緩過來了。”趙承熙還是那副溫溫和和的樣子，“父皇沒為難你吧？”
    “陛下寬仁，並未責罰。”薑無塵左右看看，確認沒人，才壓低聲音，“殿下見多識廣，可知此物來曆？”他把那箭矢的特征簡單說了說。
    趙承熙聽完，眉梢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聲音更輕了：“若我沒記錯，這種箭矢，是禁軍驍騎營的特供，旁人輕易拿不到。驍騎營有個副統領……姓李，叫李虎，就是今天衝撞大哥，又差點傷了你的那位黑臉將軍。”
    他停頓了一下，又補上一句：“這位李將軍，早年得過劉相的恩惠，跟大皇子府上，好像也走得挺近。”
    “果然是他。”薑無塵心裏冷哼，臉上卻沒顯露，“多謝殿下指點迷津。”
    “小事一樁。”趙承熙笑了笑，“不過，李虎這人，勇是勇，可不是什麽有腦子的人。他背後要是沒人指使，怕是沒這個膽子在秋獵場上幹這種事。”
    “殿下說的是。”薑無塵點點頭，兩人對視一眼，有些話不必說透。
    告別了趙承熙，薑無塵一回營帳，立刻叫人去把餘守誠找來。
    餘守誠很快就來了，一進門就滿臉關切：“公子，您找我？身子好些沒？聽說您剛去麵聖了？”
    “嗯，沒事了。”薑無塵示意他坐，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信任，“守誠啊，今天這事兒，你也看見了。雖然陛下說是意外，可我這心裏，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停下來，仔細看著餘守誠的臉：“剛才外頭聽見些風言風語，說什麽的都有。我想請你幫我去外頭打聽打聽，特別是那位李將軍的事，還有今天圍場裏的一些動靜，看看大家私下裏都怎麽說。你剛中了狀元，跟各方麵都能說上話，打聽消息也方便。”
    餘守誠臉上那點細微的變化一閃而過，隨即立刻拍著胸脯：“公子放心！守誠一定盡力去查！什麽人這麽大膽子，敢在圍場裏搞鬼，非得把他揪出來不可！”
    看著他那副“義憤填膺”恨不得擼袖子幹架的模樣，薑無塵心裏那點冷意更重了，嘴上卻溫和得很：“那就辛苦你了。千萬小心，別太紮眼。”
    “是，守誠省得。”餘守誠恭敬地應了，起身走了。
    帳內隻剩下薑無塵和顧一劍。
    顧一劍剛想開口：“公子，這人……”
    “不用說了。”薑無塵抬手止住他，“他答應得越痛快，問題越大。”
    果不其然，第二天餘守誠回來匯報，說話東拉西扯，雖然也講了些無關痛癢的流言蜚語，卻有意無意地把李將軍和刺殺的事撇開，反而把髒水往大皇子那邊潑，說什麽大皇子搶功心切才造成了混亂。
    “行，我知道了。”薑無塵聽完，就這麽淡淡應了一聲，沒再追問。
    餘守誠看他好像真信了，這才暗暗鬆了口氣，找個由頭告辭溜了。
    “清婉，一劍，”薑無塵看向帳內的另外兩人，“看來，咱們這位餘狀元，屁股已經坐到別人家炕頭上去了。”
    陸清婉眉頭輕輕蹙起：“那我們……”
    “不急著拆穿他。”薑無塵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內鬼嘛，確認了就行。他既然想攪混水，那咱們就幫他把這水攪得更渾點。”
    他湊近顧一劍，低聲交代了幾句。
    沒過多久，承德行宮內外，就悄悄傳開了另一個版本的“意外”：說是大皇子趙承安為了搶一頭稀罕的白鹿，催馬不要命地跑，差點撞飛了薑無塵，他手底下那個李將軍更是個棒槌，箭法稀爛，“不小心”射歪了箭，差點傷了人。
    這流言傳得有鼻子有眼，矛頭直指大皇子的魯莽和李將軍的無能，簡直是把兩人的臉按在地上摩擦。
    這下可好，本來就因為被衝撞憋著火的大皇子更炸毛了，據說私下裏把李虎罵了個狗血淋頭，嫌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劉承誌那邊也收到了風聲，頭疼得很，一邊得安撫受了氣的李虎，一邊還得派人去壓流言，可這流言跟長了腿似的，越壓傳得越歡。
    一些原本看熱鬧的官員，也開始嘀咕起來，覺得大皇子和劉相一派的人做事太張揚，忒不講究。
    營帳裏，薑無塵、陸清婉、顧一劍三人圍坐著。
    “現在外頭都這麽傳，大皇子和劉承誌那邊，估計夠他們喝一壺的了。”陸清婉分析著，“李虎夾在中間，兩頭受氣，日子肯定不好過。”
    “這才剛開始。”薑無塵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李虎是把刀，也是個隨時能丟掉的棋子。咱們要做的，就是用那支箭，還有他以前那些爛事，把他徹底釘死，在劉承誌那堵牆上，給我撕開一道口子！”
    他放下茶杯，看向顧一劍：“一劍，把我們能用的人都撒出去！不管是爹爹以前留下的那些人情關係，還是咱們自己培植的暗線，給我往死裏挖這個李虎！我要他所有見不得光的事，特別是他跟劉承誌勾結的證據！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是，公子！”顧一劍應聲，聲音沉穩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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