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誌府邸。
    書房裏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豈有此理！”
    “啪”的一聲，劉承誌將茶杯重重砸在桌上，滾燙的茶水濺出，他卻渾然不覺。
    “一個黃口小兒！毫無根基！陛下竟然要委以重任？還要讓他碰內帑和軍需？他薑無塵算個什麽東西？！”
    幕僚王顯趕緊上前勸慰：“相爺息怒！陛下此舉，恐怕也有敲打和試探的意思。薑無塵剛揭發了李虎，風頭正勁，咱們若是硬頂，怕是會惹陛下不快。”
    “哼！”劉承誌麵色鐵青，“絕不能讓他得逞！立刻去聯絡禦史台那幾位，還有戶部、兵部的老大人！明日早朝，就說他薑無塵出身商賈，資曆淺薄，難當大任！務必把這事給我攪黃了！”
    次日，金鑾殿。
    果不其然。
    早朝剛開始沒多久，幾位須發花白的老臣便顫巍巍地出列。
    “陛下！薑無塵雖有些小聰明，但年紀太輕，又無半點為官經驗，驟然委以重任，恐難以服眾啊！”
    “是啊陛下！皇家采辦、軍需轉運，皆是國之重事，關乎國庫安危，豈能兒戲？交給一個商賈出身的毛頭小子，萬萬不可！”
    “請陛下三思，另擇賢能！”
    反對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大皇子趙承安站在前列，神情淡淡，並未說話。但他身後那幾位平日裏與他走得近的官員，卻紛紛出言附和，態度鮮明。
    誰都看得出來，大皇子不樂意見到和二弟趙承熙關係曖昧的薑無塵，掌握這等肥差。
    就在殿內氣氛幾乎一邊倒的時候，二皇子趙承熙施施然站了出來。
    “父皇，”他聲音清朗，“兒臣以為，用人唯才，何必拘泥於出身資曆？薑無塵雖年輕，可他在馬匹交易一事上，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和忠心。父皇慧眼識珠，欲破格用人，正是廣開賢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聖明之舉！兒臣覺得，不妨先讓薑無塵試著做做看，若真能做出成績，再正式任命也不遲嘛！”
    趙承熙這番話，立刻得到了一些素來不滿劉承誌專權，或是傾向於改革的官員的支持。
    “二殿下言之有理！我大梁正需要這等敢想敢幹的人才！”
    “薑無塵雖是商賈出身，卻精通算計，讓他去管錢糧，說不定真能管出花來！”
    朝堂之上，立刻吵成了一鍋粥。
    支持與反對的兩派，唾沫橫飛，爭執不下。
    薑無塵的名字，成了這場風暴的中心。
    他本人則安靜地站在隊列中，垂著眼簾。
    殿上的喧囂，於他而言，不過是棋盤上的落子聲。
    皇帝拋出這個誘餌，既是給他機會，也是在敲打劉承誌，更是要看看這滿朝文武，到底有多少人會跳出來。
    現在，該他選擇了。
    皇帝給的這個位子，權力大，但也太燙手。
    他需要一個什麽樣的位置？
    既能名正言順地接觸到錢糧賬目、物流往來，方便他暗中調查父親舊案的線索；又能有效地監督各方，甚至卡住劉承誌的某些財路；同時，還不能太過招搖，引來皇帝不必要的猜忌。
    散朝後，薑無塵回到府中。
    陸清婉派人送來了兵部尚書陸虎的口信。
    “家父讓轉告薑公子，朝堂上的事，他暫時不便直接插手。但無論公子最後決定要哪個位置，隻要不碰觸軍中核心，不危及國本，陸家在軍需後勤方麵，會盡可能提供方便。”
    薑無塵心裏有數了。
    陸虎這是在表明態度，也是在劃清界限。
    他獨自坐在書房，手指在光滑的桌麵緩緩劃過。
    兵權，他現在不能碰，也碰不得。
    皇帝提議的那個新職位，權力太大，目標也太大，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他需要一個更巧的位置。
    一個能讓他看到賬本，看到物流，看到銀子流向，卻又不會直接管錢管物，不那麽紮眼的位置。
    有了！
    薑無塵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的思緒落在了書案一角，那裏放著一份關於京城及周邊地區官營作坊和皇莊收支的簡報。
    或許，他可以向皇帝建議，設立一個專門負責審計、核查皇家內帑收支以及官營產業效益的職位。
    這個職位，聽起來權力不大，不直接管人管錢，但卻能名正言順地查閱所有相關的賬目和記錄。
    監督，而非執行。
    這，才是他現階段最需要的。
    權力的大門已經為他打開了一條縫。
    他要做的，就是精準地找到那把最適合自己的鑰匙，插進去，轉動它。
    夜沉得厲害。
    薑府書房裏，燭火跳動，映著薑無塵專注的側臉，他正對著一份京畿官營作坊的簡報出神，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麵輕點。
    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顧一劍貼著牆根閃進來，帶進一股子夜的涼氣，反手就把門掩得嚴嚴實實。
    “公子，”他聲音壓得極低，氣息還有些不勻，“有大發現。”
    薑無塵抬起頭，示意他說下去。
    顧一劍攤開手掌，小心翼翼地護著，掌心躺著一小塊焦黑卷曲的紙片，邊緣碎得不成樣子，像是從火裏硬生生扒拉出來的。
    “盯著劉府後院的人，在他們燒廢棄文書的灰燼裏，掏出了這個。”顧一劍語速很快，“燒得不幹淨，屬下拚死搶了點渣回來。”
    薑無塵伸手，拈起那塊幾乎一碰就要碎的殘片，湊到燭火下。
    紙已經焦黃發脆，墨跡暈開，模糊難辨。
    但憑著過人的眼力，他還是捕捉到了幾個殘缺的字眼。
    “高……麗……”
    “……出兵……”
    “……糧草……接應……”
    這幾個字眼，像冰冷的針，瞬間刺入薑無塵的腦海！
    他想起之前波爾圖那語焉不詳的暗示，劉承誌與北方勢力暗通款曲！
    高句麗？出兵？糧草接應？
    這他娘的已經不是貪腐、構陷那麽簡單了！
    這是通敵！是賣國！
    【係統分析：獲取殘缺密信。內容指向劉承誌與高句麗存在非法聯係，涉及軍事行動與後勤支持。判定為叛國行為可能性：高。當前證據鏈完整度：低15）。直接呈報風險：極高。建議：謹慎處理，尋求專業解讀，補全證據鏈。】
    係統的提示音在腦中響起，冰冷客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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