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尚未消散，蕭邢已經拉著要死不活的李建成練完了拳。
    小桃紅端出剛出鍋的早飯，招呼兩人坐下。
    李建成一瞧桌上的胡餅和稀湯，臉色發綠。
    蕭邢見他神情，便知道他又要作妖，一把按住他的頭道：“要想成為一個最優秀的諜子，便是要在最艱苦的環境裏磨練自己……”
    自小錦衣玉食的李建成哪曾受過這等罪，天天胡餅稀湯嘴裏都淡出鳥來了。
    小桃紅遞過一張剛出爐的胡餅給李建成，輕聲道：“今天伯脫葉護和古紮爾可敦要去藍突厥即突厥汗國內部貴族階層）巡視，我去巫醫那裏取完藥回來殺隻羊給你吃。”
    蕭邢還未答話，卻見李建成兩眼冒光，當下心頭一軟，點頭道：“我幫你將羊殺好，你來操辦，巫醫那裏的藥我去取，這些天都沒有出過門，我也去轉轉。”
    小桃紅手上動作一僵，遲疑道：“你又不懂突厥話，路也不熟悉，來回二十多裏路程，若是……”
    蕭邢擺手笑道：“不是還有這小子嗎？我帶著他去，再說，我雄鷹一樣的男人天天坐在家裏，更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小桃紅噗呲一笑，輕聲道：“那你可當心些，伯脫雖然不在，但阿班爾……”
    “阿娜突厥語中的母親），有我呢，放心吧。”
    李建成這些日子在外一直管小桃紅叫阿娜，時間一久叫起來也是毫無心理壓力。
    聽見有羊肉吃，頓時兩眼冒著綠光，如同草原上餓急的狼崽。
    見兩人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小桃紅也不再出言反對。
    吃完早飯，蕭邢和李建成又因殺哪隻羊的事情爭執了半天，這些羊都是李建成放牧的，還貼心地為每隻羊起了名字，臨到此時卻又有些舍不得。
    最後還是小桃紅一把奪過蕭邢手中的刀，走進羊圈隻看她手起刀落，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拖著一隻死透的肥羊走了出來，這不禁讓兩人心髒撲撲直跳——這女人好狠。
    蕭邢和李建成見無事可做，兩人一騎前往二十裏外巫醫所在的部落。
    天高地闊，暖春初至。
    克魯倫河的水位逐漸升高。
    拔也古處在克魯倫河的支流邊上，這條不知名的小河裏的水位也抬高不少，有些地方居然漫過了兩岸的緩坡，在低窪處形成了一個個小水塘。
    巫醫所在的葛羅枝牙部是一個小部落，實力弱小。
    在投奔都蘭可汗之前屬於啟民可汗治下，因為啟民可汗投靠了隋國而遭到了都蘭和達頭聯合攻打，他們部落人口不多，經不起折騰，走投無路之下便投降了都蘭。
    因為實力孱弱，在東突厥各部落中也沒有什麽話語權，分到的草場也是所有部落中最小的。
    東突厥目前的主要部落有四個。
    核心部落是阿史那部和阿史德部，這也是都蘭的本部，對外出征是以這兩個部落的人為主。
    藍突厥貴族四部落則是突厥汗國內部貴族階層的部落，他們的規模雖然比不上阿史那和阿史德部，相較其它的部落確是強大不少，突厥汗國的管理層基本上都出自這些部落。
    再有就是聯盟部落，如之前的生活在坎兒溝的鐵勒部，他們大都是畏懼都蘭的實力，雖然在形式是屬於東突厥汗國，但多多少少還保有著一些自治的權力。
    最後就是像葛羅枝牙部這種被強行征服並吞並的小部落，他們的處境隻比那些漢人奴隸要好一點，對於都蘭的命令基本上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
    葛羅枝牙部的駐地並不難找，循著河流一路往西，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便能看到草原上零星的帳篷。
    兩人拍馬抵近，部落中正在勞作的多以婦人為主，能上馬征戰的男人基本都被拉了壯丁，跟著都蘭可汗去了五原。
    眾人見蕭邢漢人模樣，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側目觀望，更有膽小的直接跑回帳房中躲了起來。
    蕭邢一頭霧水，好在李建成的突厥話說得有模有樣，不多時就說清了來意，眾人這才稍稍安心。
    在一名婦人的指引下，兩人來到了巫醫所住的帳前。
    李建成雖來到草原不久，倒是也懂得了不少突厥人的規矩，在帳前嘰裏呱啦說了幾句突厥語，不久帳內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李建成眼神示意可以進去，蕭邢這才掀開帳簾走了進去。
    雖是白日，豔陽高照，帳內卻是光線昏暗，一股羊膻味混著各種不知名藥材味，竟給人一種辛辣刺眼的感覺。
    蕭邢進去過了幾息眼睛才適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坐在羊毛地毯上，麵容枯槁，臉上褶皺遍布，最疹人的是臉上紋滿各種詭異圖案的靛青刺青。
    翕動的嘴中正念念有詞，帳內四周掛滿了各種動物的白骨，眼前這副場景讓蕭邢頓感不適，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建成更是嚇得躲到了蕭邢身後。
    蕭邢掃視一周，躬身行了一禮。
    巫醫並未出聲，隻是伸出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指，指了指帳牆上掛著的一個羊皮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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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邢小心翼翼取下打開，裏麵正是那日小桃紅研磨的藥材。
    將藥材收好，蕭邢將藏在身後的李建成拉了出來。
    李建成一是懼怕巫醫的樣子，不敢直視，二是覺得蕭邢交待的事情太難於啟齒，但苦於蕭邢的催促，最後幹脆眼一閉，按著蕭邢在路上的交待，說了一通突厥語。
    巫醫聽完不由一怔，麵露不悅之色。
    蕭邢看這情形忽感不妙，心裏猜測八成是李建成這半吊子突厥語惹的禍。
    好在那巫醫並未過多糾結，從身後一個木匣裏取出一包粉狀的藥包，交到蕭邢手裏。
    臨了還囑咐了幾句，但李建成隻想快點離開鬼氣森森的帳篷，胡亂答應拉著蕭邢急急走出了帳篷。
    出了葛羅枝牙部，蕭邢見四下無人，狐疑道：“那巫醫可曾問了我的病情，怎地也不瞧上一瞧，就直接給他包藥？”
    李建成坐在蕭邢身前狡黠一笑，開口道：“巫醫說你這病無藥可醫，隻能先給你包藥試試。”
    蕭邢不由呼吸一窒，心裏暗道，這是什麽庸醫，看都沒看就說沒得治。
    當下也沒有考慮太多，接著問道：“這藥如何服用，分幾次吃？”
    李建成在馬背上左右橫扭，一臉惱怒道：“等我回去必要將你的惡行告訴我姑姑……”
    蕭邢知是他誤會了自己，隻是不好當麵說破，還是耐著性子問道：“此事非你所想那般，日後再說給你聽。這藥……”
    李建成一聲冷哼：“前幾日夜裏，要不是我出聲，你們就……”
    蕭邢尷尬地撓了撓頭，這孩子真是的……
    兩人沉默許久。
    “那老太婆說，一次全部吃完，用水或者酒服下。”
    李建成在心裏暗罵道：“淫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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