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拜火教的習俗，還有不到十天就是諾魯孜節。
    在草原上這算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節日，諾魯孜節上午，各個部落的人會聚集在廣場，舉行規模盛大的會禮儀式，祈求主神的保佑。
    今年雖然大部分的男人都在外征戰，但為了突顯出東突厥汗國的興盛和強大，伯脫和古紮爾可敦還是決定在拔也古舉行一場隆重的會禮儀式。
    古紮爾可敦對各個部落都發出了邀請，離的遠些的部落更是提前了半月就派人前來參加。
    這場聚會對草原上小夥和姑姑來說，更是一次重要的交友場所，畢竟——春天到了。
    小桃紅作為古紮爾可敦的侍女，這幾天更是忙得昏天暗地。
    李建成的羊越放越少，蕭邢也看出來了，這小子根本不是這塊料，便不再管他。
    但今天這小子居然丟了六隻羊，哪怕是淡定如蕭邢頓時也繃不住了。
    李建成蹲在羊圈外一臉愁容，僅存的十來頭羊在羊圈裏瑟瑟發抖。
    蕭邢調侃道：“李公子這牧羊術當真稀罕，別人的羊都是越放越多，你這……？”
    李建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有氣無力地說道：“別說風涼話了，本公子可是一直盯著羊群的，未見有狼出沒，怎地又少了六隻？”
    “莫不是混進了別家的羊群了？”
    “在山下放羊隻有我一個人。”
    蕭邢也覺得不可思議，若是狼群出沒，以李建成的機靈勁不可能毫無察覺。
    略一沉吟後道：“走，帶我去看看。”
    兩人來到李建成放牧的地方，這片草場是古紮爾可敦所賜，位於兩座矮山之間形成的一個山穀，中間來有一條小河從中穿過。
    這裏地勢平坦，有牛羊所需要的飲用水，確實算得上是一片極佳的牧場，按理來說放個五六百隻羊沒有一點問題。
    隻不過攤到李建成這小子手裏，別說五六百隻，五六十隻都是個坎。
    此時天色漸暗，蕭邢害怕有狼群蟄伏在些，便用小刀砍了一些幹柴，做了四個簡易火把。
    兩人循著羊群活動的區域開始搜尋，羊群吃草的活動範圍通常不會很大，可以依著腳印和羊糞散落的位置進行甄別。
    轉了一圈並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於是蕭邢準備到樹林中碰碰運氣，若是實在找不到也隻好回去被小桃紅數落一頓算了。
    兩人又在周邊尋了些幹柴，讓李建成在草地上升起火，這樣就算蕭邢在樹林中迷失了方向，也能循著火光走出來。
    蕭邢將手中的短刀交給李建成，自己找了一根趁手的楊木棍拿在手裏，若是遇到獨狼也可以抵擋一二。
    兩人分配好任務，蕭邢點燃火把循著羊蹄印最後消失的地方進入了樹林。
    這是一片落葉鬆和楊樹、樺樹、櫟樹的混交林，地上的灌木不多，人走在其中倒也不吃力。隻是林中偶爾發出夜鳥的梟叫聲讓人不禁心寒。
    前行了五十米左右，在周圍仔細搜尋，仍然沒有任何線索，側耳傾聽，也未發現有羊的叫聲。
    此時天色黑透，目光所及不足半米，再尋下去也未必有結果，隻能悻悻作罷。
    蕭邢的鹿皮靴碾過腐葉時突然懸停。
    身前一根掛在零亂草叢中的枝條引起了他的注意，用楊木棍撥開身前的一團灌木，露出下方被刻意複原的斷枝，切口平整光滑——這是被快刀削過。
    蕭邢頓時全身寒毛直立，有人用刀砍劈開過路！
    強壓心中的駭意，蕭邢保持著正常的步子向西邊走去——這是下風口。
    他開始有意識地減慢腳步，細細捕捉著空氣裏的每一絲異味，幾息過後，在右前方，腐葉味伴著幾乎不可察覺的胡麻油味道傳了過來。
    蕭邢微微蹙眉，這是軍械保養用到的麻油。尋常的百姓根本用不到，他屏氣凝神，猛然裝做一個踉蹌，手中的火把朝著右前方飛出。
    若是旁人看來，從步行踉蹌到手中火把飛出，一切都是無心之舉，當真是天衣無縫。
    趁著火把脫手的間隙，蕭邢眼中精光一掃，終於發現了端倪——右前方的和左前方兩側的灌木中有金屬的反光。
    蕭邢的瞳孔在黑暗裏驟然放大。
    火把殘燼墜地的瞬間，他貼住樺樹背陰麵，屏住呼吸，將自己完美地融入了這片黑夜之中。
    樹林葉死一般的寂靜， 連夜鳥似乎也被這緊張而充滿殺機的氣氛而驚，識趣地閉上了嘴。
    半炷香後，蕭邢已經向後退出了五六米遠，他匍匐在地上，小心地試探著，盡力確保每一個動作都不會發出聲音。
    人數不詳，敵人在暗處，他在明處，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最明智的選擇是逃走。敵人猶豫伏擊在暗處等待的這段時間，就是他逃生的最佳時機。
    看著出現在前方的火堆，蕭邢在心裏盤算，還有二十米就能爬出樹林，接下來最重要的是如何帶著李建成擺脫敵人的追擊逃回部落。
    十五米。
    十米……
    林間陡然響起三短兩長的鷓鴣啼。
    蕭邢耳廓微動，瞬間一股巨大的驚喜將他淹沒——隋軍斥候的專用傳聲術。
    他剛站起身來，突覺風聲有異，麵前寒光乍現，一把造型奇特的腕刃直取自己的咽喉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蕭邢顧不得發聲阻止，將手中楊木棍朝著腕刃刺來的方向揮出，腕刃的主人也沒料到蕭邢的動作如此迅捷，隻得側身躲壁，毒刃軌跡微偏。
    蕭邢趁機以摔跤術絞住對方臂膀，反手將其麵甲按進濕潤的泥土，低聲喝道：“自己人！”
    那人猛然身體一僵，停止了掙紮，蕭邢這才緩緩鬆開手，地上人轉身遲疑道：“你是……”
    蕭邢見那人話說到一半突然住口，自己身後風聲嘯急，心道不好，想躲避已來及。
    微微側身，卻見一個沙鍋大拳頭向著自己的後腦襲來，倉促之間躲無可躲，隻能避開要害，側首用臉接了這一拳。
    頓時蕭邢隻覺天暈地眩，眼冒金星，整個人被這一拳打飛了一米多遠，重重摔在灌木中，驚起林中飛鳥無數。
    樹林外的李建成聽到異響頓時也緊張了起來，大聲喊道：“發生了何事？”
    蕭邢艱難爬起，捂著高腫的臉支吾道：“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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