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漢王率三千精騎如離弦之箭，趁著夜色疾馳，天光未亮便已抵近榆林。
    漢王拒絕了進城的休整的提議，而是尋了一處山溝，派出幾隊斥候尋找突厥人的蹤跡，其它人原地待命，埋鍋造飯。
    剛剛喂完了馬，便有探馬回報，在前方路邊救起了兩個漢人，聽他們說昨夜突厥人的小股騎兵繞過了榆林，襲擊了三個村莊，洗劫財物外還擄走了一百多人。
    漢王聞言眼睛一亮，扔下手中還剩的半塊粟米餅問道：“可曾問清突厥人離去的方向？”
    探馬也是聰明利落，手往前指道：“西北方，離去兩個時辰左右。”
    “突厥人帶了財貨和俘虜速度不會太快，速速整備，先拿這隊人馬開開葷。”
    漢王翻身上馬，將手中長槊舉過頭頂，喝道：“胡虜犯境，掠我子民，該當如何？”
    眾人齊喝：“殺！殺！殺！”
    士氣如虹。
    漢王哈哈大笑，一騎當先，領著三千精騎往西北方殺去。
    ……
    圖爾巴摸著絡腮胡，望著蜿蜒數裏的俘虜隊伍，咧嘴露出焦黃板牙。
    身後輜重車深陷泥轍，滿載的銅錢從麻袋豁口泄出，在晨光裏泛著誘人光澤。
    “達幹，前頭就是榆兒溝。”哈巴爾抹了把絡腮胡上的冰碴，“讓兒郎們緩緩？馬匹都快吐白沫了。”
    說話的是圖爾巴的弟弟哈巴爾，兩人的部落屬於阿史德部落，算得上是都蘭的親信中的親信，一直是都蘭稱霸草原的基本盤。
    這次來隋國打草，油水最多的地方肯定是交給自己人。
    這兩人專挑隋軍防備薄處撕咬，近段時日斬獲頗豐。昨夜他們更是繞過了榆林，領著四千騎兵突襲了馬邑。
    馬邑本是離榆林有一百多裏，馬邑的守將陶定仁做夢也未料到突厥人膽子這麽大，竟然完全不顧後路被切斷的風險突襲至此，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損失慘重。
    兩千守衛傷亡過半，連城中的大營都被突厥人放火燒了個幹淨，守將陶定仁拚死抵抗，終究是倉促應對準備不足，戰死城下。
    圖爾巴哈哈大笑道：“那就在榆兒溝休息，兒郞們跑了一夜也乏了，漢人眼下隻求咱們別打攻他們，豈有追出來的道理？”
    哈巴爾附和道：“達幹昨夜繞過榆林直取馬邑實在是妙，估計守城的漢人到現在都沒明白是怎麽回事，都說漢人比咱們聰明，依我看，比起達幹來差遠了。”
    正所謂人缺什麽就越想顯擺什麽，這馬屁拍的圖爾巴喜笑顏開，心花怒放。
    “漢人總喜歡扯些仁義道德，以我來，看誰的拳頭大誰就有理，這次若是可汗能拿下五原城，以後咱們就可以去漢人的地盤上牧羊放馬，漢人的女人、錢糧以後都是我們的。”
    圖爾巴大手一揮，豪氣幹雲，突厥騎士們又發出一陣鬼哭狼嚎般的歡呼。
    “再快一點，等到了榆兒溝，咱們好好樂嗬一天，這裏有漢人最好的酒，最細嫩的漢人女子……”
    哈巴爾吹著口哨幫腔，突厥騎士們個個如打了雞血般亢奮，不停有馬鞭在被擄的人群中炸響，混著婦人啜泣與孩童啼哭在草原上久久不息……
    剛到榆兒溝眾人還未停步，隻見遠處有一騎迅速衝來，高聲喊道：“漢人騎兵，漢人騎兵來了！”
    馬兒還未停步，馬上的騎士就被圖爾巴一把拽了下來，怒喝道：“放屁！這裏哪來的漢人騎兵，你可看清楚了？”
    “看……看清了，有三千人左右，是漢人……”突厥騎士被圖爾巴拎著衣領，結巴道。
    哈巴爾奇道：“咱們在榆林、定襄轉了這麽久，也未曾見過漢人的騎兵，怎地突然冒出了三千騎兵？”
    那騎士見兩位達幹不信，急得眼淚直冒：“真的是漢人騎兵，我看得清清楚楚。”
    哈巴爾從腰間取下牛皮酒囊，猛灌了幾口，笑道：“估計是漢人榆林或者定襄的漢人守將怕被皇帝責問，才湊了三千騎兵出城來作作樣子，正好，咱們再殺他個回馬槍。”
    圖爾巴覺得這個解釋倒是合理，這才鬆開了手中那名騎士。
    “取我甲來，我去看看。”
    哈巴爾一把攔住正要穿甲的圖爾巴：“達幹，漢人臨時拚成的三千騎兵哪還需要你出手，給我兩千百勇士，便可將送上門來的三千匹馬給達幹牽來。”
    圖爾巴點了點頭，覺得哈巴爾說得有道理，但還是有點不放心：“你不要輕敵，你領三千勇士去，我在這裏烤好了羊等你們回來喝酒。”
    哈巴爾一直活在大哥的陰影下，好不容易有一回表現的機會，自是興高采烈，急匆匆翻身上馬，猛夾馬腹，領著三千騎兵興衝衝殺了回去。
    圖爾巴命人將所有漢人以十人一組，用牛皮製成的繩子從脖頸處穿好，挑出其中姿色較好的幾名漢人女子送入自己和哈巴爾的帳內。
    接著叫人將搶來的好酒拿出來，宰殺了肥牛肥羊，隻等哈巴爾回來大擺慶功宴。
    篝火上的羊才開始冒出油花，圖爾巴的心裏卻是越來越不安，他喚過旁邊的親兵：“你去看看哈巴爾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親兵答應一聲，尚未來得及起身，隻見遠處一騎急速奔來，馬還未到，隻聽到那名騎士焦急喊道：“不好啦，不好啦，哈巴爾被漢人殺了，漢人追過來啦……”
    圖爾巴大怒，從親兵手裏猛然搶過馬鞭，隻聽一聲炸響，那馬鞭如靈蛇般準確卷起馬上的騎士，驟然發力將其拉至馬下。
    圖爾巴一腳踩在那騎士胸口，厲聲喝道：“怎麽回事？”
    “哈……哈巴爾被漢人將軍一矛刺死了，三千勇士隻剩不到一千……”
    那名騎士感覺胸口的壓力越來越大，再看圖爾巴那臉已經扭曲成一團，嚇得瑟瑟發抖，不敢繼續往下說。
    “放屁，就是殺兩千頭羊也不會這麽快，你可看清了？”
    圖爾巴一陣氣血攻心，腳下不覺又用上了幾分力氣。
    那名騎士尚來不及開口求饒，便覺胸前一痛，一股液體自鼻腔中瘋狂湧出，頭一歪昏死了過去。
    圖爾巴正欲查看，忽然感到地麵傳來一陣微小的顫動，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的他瞳孔驟然一縮，朝遠方看去。
    天盡頭黑潮漫卷，天邊一條黑線披著晨光正向著榆兒溝急速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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