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稠得像化不開的墨，將整個村子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
    黑眼鏡聽了吳邪的話，嘴角一勾，從口袋裏掏出半包瓜子，胳膊隨意一伸，遞給了吳邪。
    吳邪接過瓜子，滿臉無奈，抬眼看向黑眼鏡，苦笑著說：“你就讓我吃這個？大半夜的，你就拿這玩意兒打發我？”
    黑眼鏡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墨鏡，鏡片在黑暗中閃過一絲微光，笑著調侃道：“這怎麽了？你就說能不能吃吧？”
    吳邪一屁股幹脆坐在了旁邊的石臼上，嘴裏嘟囔著：“我是餓，不是饞，這吃了能頂什麽用？哎，我說你到這兒來就一點準備都沒有嗎？好歹帶點能正經填肚子的東西啊。”
    深更半夜，兩個人就這麽坐在門外嗑瓜子，桃花還沒開，咱倆先瘋了吧。
    吳邪坐在石臼上，嗑了沒幾顆瓜子，冷不丁地，屁股底下的石臼傳來一陣咚咚的聲音。
    吳邪一下子就僵住了，現在這年紀，吳邪除了沒錢，幾乎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嚇到他了，但這一下確實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玩意兒太明目張膽了，簡直沒把他們倆放在眼裏。
    可吳邪覺得這聲音很奇特，不是那種清晰幹脆的響動。
    雖然他確定聲音就是從石臼裏發出來的，近在咫尺，可聽起來卻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被，模糊不清，卻又實實在在地存在著。
    吳邪手裏還捏著一顆被他咬開一半的瓜子，動作瞬間僵住，他緩緩抬起頭，看向對麵斜靠在他車上的黑眼鏡。
    黑眼鏡斜靠在車上，手電筒在他手中，雙手悠閑地抱在胸前，手電筒的光直直地射向天空。
    那光芒太過強烈，在這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以至於他們彼此都能將對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吳邪聲音不自覺地壓低，問道：“你聽見了嗎？”
    黑眼鏡微微點了點頭，嘴角一揚回應：“聽見了。”
    得到肯定的答複，吳邪心裏稍微鬆了口氣，看來不是自己的幻覺。
    可緊接著，疑惑又湧上心頭，這鬼怎麽那麽大的膽子，自己還坐在上麵呢，它就鬧騰上了？
    他趕緊低頭看向石臼，確定周圍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在動，他用視線的餘光看，也還是什麽都沒有看到。
    吳邪再次抬起頭，目光緊緊盯著黑眼鏡，黑眼鏡依然保持著那個隨意的姿勢，靜靜地看著他。
    可不知怎麽的，從黑眼鏡的表情裏，吳邪感覺他根本就沒有聽到那個石臼發出的聲音。
    吳邪皺了皺眉頭，又問了一句：“你到底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黑眼鏡還是那簡短的回答，臉上的笑容似有若無。
    吳邪一下從石臼上站了起來，動作太猛，手裏的瓜子幾乎撒了一半。
    他顧不上地上的瓜子，急切地再次追問：“你到底聽到了什麽？”
    黑眼鏡抬起手，又推了推眼鏡，臉上掛著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道：“那我怎麽知道？你聽到什麽，我就聽到什麽唄。”
    吳邪心裏一沉，看來黑眼鏡真的沒有聽到那個石臼發出的獨特聲音。
    難道是自己又進幻覺了？
    吳邪心裏清楚，自己這種體質，進幻覺就跟呼吸一樣簡單，而且這麽多年經曆了那麽多事，他對幻覺也算是有經驗了。
    可這次的幻覺和以往不同，他不確定自己這次能不能順利走出來。不過好在黑眼鏡在身邊，他自我安慰著，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吳邪看著黑眼鏡似笑非笑的嘴角，腦子卻像一團亂麻，怎麽也理不清，他根本確定不了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進入幻覺的。
    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可又好像處處透著古怪，也許從自己進入這個村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掉進了幻覺的陷阱裏。
    他的思緒混亂不堪，完全找不到一個可以突破的點。
    他意識到事情要糟，這次的幻覺不簡單，是由聲音致幻的。
    而且按照黑眼鏡的說法，這裏和張家人有關，他們製造的幻覺，困死一個人是輕而易舉的。
    吳邪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慢慢地回過頭，看向那個正在不緊不慢發出“咚咚咚”聲音的石臼。
    此時，黑眼鏡拿著手電筒走了過來，吳邪彎腰湊近，想去看石臼裏的那灣水。
    黑眼鏡走到他身邊，此刻手電筒的光已經不再照向天空，而是照著腳邊。
    雖然沒有直接將光照進石臼裏，但周圍已經被照得足夠亮。
    吳邪將臉湊近石臼，隨著那咚咚咚的聲音，石臼裏的積水也一下一下地泛起漣漪，一圈接著一圈，仿佛有一種魔力，將吳邪的目光牢牢吸引住，讓他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突然，吳邪的手指尖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隻見黑眼鏡不知何時抓住了他的手，手指輕輕一捏，一滴鮮紅的血從指尖冒了出來，滴答一聲，精準地滴進了石臼裏。
    就在這一瞬間，一種如夢初醒的感覺猛地襲來，瞬間讓吳邪的大腦清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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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哥。”吳邪下意識地輕喊了一聲。
    喊完之後，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喊出小哥的名字。
    然後黑眼鏡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醒醒，我不是啞巴。”
    那聲音仿佛帶著一絲調侃，又像是在提醒他什麽，黑眼鏡知道他進幻覺了？
    可這句話就像一陣風，在耳邊一閃而過，瞬間就消散了。
    吳邪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石臼裏的那灣水裏。神奇的是，這次石臼的聲音消失了，它震動引起的漣漪也不見了蹤影。但吳邪卻像被施了咒一般，情不自禁地被那碗水吸引，腦袋不受控製地越湊越近，眼睛死死地盯著水麵。
    他知道，剛才黑眼鏡弄破他的手指，用血解了他的幻覺，但又無縫連接讓他進了第二場幻覺。
    他原本以為水麵會映出自己的模樣，可萬萬沒想到，水麵上竟然緩緩浮現出一張極其奇怪的臉。
    這張臉巨大而圓潤，像是一團發得過於蓬鬆的麵團，兩隻眼睛被擠成了兩道細細的縫，而嘴巴卻以一種十分猙獰的姿態大張著，而且還在不斷地擴大，像是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進去……
    那模樣看得吳邪脊背發涼，寒毛直豎。
    他想移開視線，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地上，怎麽也動不了分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張詭異的臉在水麵上不斷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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