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之後，邙山腳下，距離洛陽城僅有五六裏路程。
    站在山坡上，能清晰看到洛陽城牆上飄揚的宋字大旗，隻是那旗幟早已褪色，在寒風中無力地耷拉著。
    山腳下的官道旁，到處是逃難的百姓，他們衣衫襤褸，麵黃肌瘦，口中不斷念叨著。
    “梁山還不來啊？”
    “趕緊過河吧！”
    “大人，咱們就在這駐紮吧，離城不遠，既能及時收到消息，也不至於讓洛陽方麵起疑。”黃文炳指著山腳下一處廢棄的驛站，對宋清說道。
    宋清點頭同意，下令隊伍在驛站內駐紮，同時讓士兵們隱蔽好糧草和兵器，避免引起洛陽守軍的警惕。
    待安置妥當後，他走到驛站門口，望著洛陽城的方向，神色複雜。
    黃文炳看出他的心思，走上前問道：“大人，您是不是還在猶豫？”
    宋清輕歎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不是猶豫，是清楚這是咱們唯一的路。”他轉身看向黃文炳，掰著手指分析起來，“你想想，如今這天下，咱們還能去投奔誰？去方臘處？完全不可能！不說方臘占據江南，看似勢大，可他僭越稱王，名不正言不順，遲早會被薑齊征討。更何況，咱們在南征時，不少兄弟都曾與方臘軍交戰，新仇舊恨加起來，他怎麽可能容得下咱們？”
    黃文炳點頭，補充道：“還有王慶，聽說他準備去四川稱帝，別人不知道，咱們能不知道？他一個太監出身，麾下多是亡命之徒，殘暴嗜殺，咱們去了，恐怕也是羊入虎口。”
    “不止如此。”宋清語氣更沉，“王英曾在梁山與我兄長有舊怨，如今他占據荊襄之地，若是咱們去了，他定會借機報複；至於唐王田虎，他占據河北，與薑齊的疆域太近，薑齊一旦西進，第一口就要咬在田虎這塊肥肉上，咱們去了，不過是跟著他一起覆滅。”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堅定：“所以，看似咱們的選擇很多，其實，也就隻有宋室這一條路可走！趙楷再弱，也是北宋皇室正統，隻要咱們能幫他撐下去，就算將來城破，咱們也能以‘忠臣’之名歸附薑齊，或是另尋出路，總比現在無處可去要強。”
    黃文炳聞言，心中徹底釋然，躬身道：“大人所言極是，是屬下目光短淺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宋清拍了拍黃文炳的肩膀，語氣鄭重，“你立刻派人去洛陽城，給趙楷和李綱送信，就說咱們帶著五千石糧草、五千人手前來勤王，願意輔佐他們共守洛陽。記住，一定要把咱們的實力誇大一些，多提咱們在南征時的戰功，讓他們覺得咱們是能救洛陽的救星！”
    黃文炳領命而去，很快就寫好信件，喬裝成流民，偷偷前往洛陽城送信。
    宋清則站在驛站門口，望著洛陽城的方向，心中暗自祈禱，這是他在亂世中最後的投機機會，成敗在此一舉。
    與此同時，洛陽城牆上，李綱正扶著城垛，望著遠處荒涼的原野，心中滿是絕望。
    城牆上的守軍已經連續三天隻喝稀粥了，不少士兵麵色蠟黃，眼神空洞，昨夜更是有數十人偷偷打開城門逃跑，如今能堅守在城牆上的，不足五千人。
    “李大人，城下有人自稱是前來勤王的隊伍，要見您！”一名守軍小校匆匆跑到李綱身邊，語氣急促地說道。
    李綱一愣，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勤王隊伍？哪裏來的勤王隊伍？”
    話音剛落，城下傳來一陣呼喊聲：“城頭守將聽著！我家大人宋清，率部前來勤王，帶來糧草數千石、人手五六千餘，速速開城門！”
    李綱低頭望去，隻見城下站著一名漢子，手中高舉著一封信，身後還跟著幾名隨從，神色恭敬卻帶著幾分急切。
    他心中一動，連忙對小校說：“快，把他帶上來，我要親自問清楚！”
    很快，黃文炳的親信被帶上城牆，將信件雙手遞給李綱。
    李綱顫抖著雙手打開信件，當看到“宋清率兩千人、五千石糧草前來勤王”的字樣時，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希望，這或許，真的是洛陽的轉機！
    當即李綱直接對左右道：“帶他隨我一起進宮麵聖！”
    皇宮之內。
    趙楷看信中寫著，宋清率領五千餘人，帶著足夠支撐半個月的糧草，前來輔佐皇宋共守洛陽，願意聽從趙楷和李綱的調遣。
    “陛下，這或許是咱們的轉機！”李綱語氣激動地對趙楷說道，“不管這支隊伍的實力如何，至少他們帶來了糧草，還能暫時穩定軍心。咱們可以先讓他們進城，再做打算。”
    趙楷也激動得渾身顫抖，他連忙說道：“快！快下令打開城門，讓他們進來！隻要能守住洛陽，朕一定不會虧待他們！”
    很快，洛陽城的東門緩緩打開，宋清率領隊伍，將“大乾”的旗號隨手一丟，浩浩蕩蕩地走進了洛陽城。
    當趙楷和李綱在皇宮內見到宋清時，雖然發現他帶來的隊伍人數遠沒有信中說的那麽多，卻也沒有過多計較，在這絕境之中，哪怕隻是一絲希望，他們也願意緊緊抓住。
    宋清看著眼前憔悴不堪的趙楷和李綱，心中暗自得意。
    他知道，自己的投機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在洛陽城的這場末日掙紮中，為自己謀求最大的利益。
    而遠在燕京的薑齊，僅僅兩天之後，就知道有這樣一支投機隊伍，正在洛陽城內上演著一場可笑的“救主”戲碼。
    他正忙著籌備新年的慶典，同時規劃著明年開春後的軍事行動，對於洛陽這座即將陷落的孤城，他並未放在心上。
    洛陽城的末日，雖然因為宋清的到來暫時推遲了幾天，卻終究無法改變。
    無糧無錢，如何堅守？如何複興？
    隻有趙楷如同是吃了丹藥一樣，精神振奮起來，對宋清和黃文炳大肆封賞，尤其黃文炳還是舉人出身，正兒八經的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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