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盛風纖細白透的十指，靜靜放在了琴鍵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風將琴譜翻看一頁又一頁，簌簌作響，她沒有看。
    琴鍵響起的那一刻，林蕩倚在牆側，她的手指在這一刻像是有了自己的靈魂，在琴鍵上自由的呼吸起來。
    速度越來越快，快到他幾乎看不清。
    而她始終閉著眼睛，每一個琴鍵擲地有聲，毫無錯音，甚至越來越快。
    林蕩看了眼胳膊，陣陣發麻。
    眸色微晃，不由得也隨之閉上眼睛。
    原本還萬裏無雲的天，乍然雷鳴四起，天空不知何時飄了細密的雨，隨著節奏層層遞進，雨勢肉眼可見的加大，每一滴雨水抱著水滴石穿的勁頭，要把大地砸穿那樣用力墜落。
    天已然黑沉沉的看不見一絲光亮，濃雲翻滾，混沌寂寥。
    萬千枯枝敗葉隨風席卷而上。
    窗戶敲得迸裂，狂風掀起窗紗，閃電一幀一幀的撕破天際。
    緊接著，曲調忽而放緩。
    刹那間，一絲一縷的光芒從黑雲縫隙中掙紮而出。
    落在被被雨水打碎的稀疏枝葉上，落在蹂躪慘敗的花朵上。
    天光乍現，黑暗湮滅。
    琴鍵忽停的那一刻，餘音輕顫。
    林蕩的眼皮微動，也隨之掀開眼眸。
    眼前驕陽熱烈，蟬鳴風轉。
    而方才，隻不過是一場由天籟編織而出的磅礴而高亢的夢。
    林蕩不懂鋼琴，甚至不懂音樂，卻從每一個清晰的琴音中聽出一句話：
    狂野之下滿懷悲愴，苦難之後猶存希望。
    很震撼。
    久久的回神之後，音樂教室終於有了動靜。
    盛風緩慢地睜開眼睛，從鋼琴前起身，離開教室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了不遠處的林蕩。
    有個長得漂亮的女生臉頰飄紅，正舉著一個粉色的信封，同他說：
    “林蕩同學，這是我送給你的信，你能收下嗎？”
    林蕩低垂著眼睫，視線落在那個粉色信封上。
    腦海裏最後一幕還停留在盛風坐在鋼琴前的背影。
    那麽纖瘦的人，居然能演奏出這麽有力量的曲子。
    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偏頭。
    和盛風四目相對的刹那，心髒像是有什麽不輕不重地捏了下。
    夕陽豔麗的光毫不吝嗇的灑在她的身上、發絲上，有些耀眼。
    盛風的雙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裏，視他如空氣那樣，越過兩人往前走。
    林蕩沒接女孩的信，隻低頭看那女孩問，“你是藝術生吧，會彈鋼琴嗎？”
    盛風聽到那女孩害羞的說，“我會，你要是想聽的話，我馬上彈給你聽。”
    林蕩禮貌，“謝謝。”
    “你想聽哪首曲子？”女孩問。
    林蕩笑，“就剛才那首，你會嗎。”
    盛風的腳步驀地頓住，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也想聽聽這個學校的鋼琴藝術生水準如何。
    女孩因他的笑容臉蛋兒更紅，跟煮沸的茶壺似的快冒煙了，盛風看得嘴角微抽。
    林蕩並沒有進教室，依舊站在教室外聽。
    琴聲出來的那一刻，他明顯有些失望。
    明明是一樣的曲子，一樣的鋼琴，強弱速度控製和情感方麵卻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連他這個門外漢都能明顯感覺到水平的參差。
    不如她的手速，不如她的力量，不如她的情感充沛。
    盛風前奏沒聽完就走了，有這個時間看他們調情，不如回去多背一篇文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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