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的一天課，班裏早就死氣沉沉。
    直到最後一節體育課，氛圍才逐漸活躍起來。
    盛風剝開糖紙，身體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早已坐得僵硬無比。
    聽到周圍的同學抱怨說，“好累啊，真想把學校掛閑魚賣了！高二比高一緊張多了，老師瘋狂趕進度，不給我們一點消化的時間，好像聽說高三就沒體育課了，真不知道他們怎麽熬過這一年的。”
    “熬不過也得熬啊，走了，去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去小賣部吧。”
    幾個人簇擁著走出班裏。
    盛風正在背文言文，高幸把桌子上的卷子和課本整理好，轉過身詢問道，“盛風，我們一起去上體育課吧。”
    唇腔裏都是甜滋滋的桃子味，本不打算去上體育課的盛風忽然改變了主意。
    “好啊。”
    路上，盛風看著矮自己半頭的女孩，醞釀了好久措辭才說，“謝謝你的糖，還有就是，上午的事，是我連累你了。”
    高幸的手捏在身前，馬上搖頭，“跟你沒關係，我知道你是在幫我說話。”
    盛風緋色的唇微微抿著。
    高幸彎眸，“不過你要謝的話，也不該謝我，畢竟這顆糖是江明煦家的。”
    “嗯？”
    “這是江明煦家小賣部的新品，江明彥給我的，好吃嗎？”
    高幸的手背在身後，一雙杏眸眨了眨。
    有風吹過，盛風將淩亂的發絲別在耳後，神色不大自然，含糊的“嗯”了聲。
    桃子味忽然變得有點澀了。
    味道一般。
    “盛風，江明煦這人直來直去，說話有時候不過腦子，但人真的很好，你也別生他的氣了好不好？”
    高幸無比真誠的小臉，讓盛風覺得她對江明煦有很深的濾鏡。
    當時他被別人的話牽著鼻子走，還曲解高幸的意思，無差別的發火，就是沒腦子。
    但盛風不想讓她為難，不走心地點了下頭。
    說是體育課，大多數時間都是自由活動。
    解散後高幸就被人叫著去講題了。
    盛風一個人落了單，在操場無聊的走著，回複微信的未讀消息。
    zain：【沒想到你們國內這麽辛苦，不到六點就起，晚上九點半才放學，og，這是人過得日子嗎，風，要不然你向你媽低個頭吧，回到你的舒適區來~】
    他發了個捏肩捶腿的表情包。
    盛風指尖敲字：【絕不低頭。】
    zain：【baby，你何必呢，難道你真的要放棄鋼琴嗎？沒有鋼琴的盛風，是不完整的。】
    盛風靜靜的看著這一行字。
    ——沒有鋼琴的盛風，是不完整的。
    曾經她也以為鋼琴是她的靈魂，她獲得的所有成就和褒獎，都來自於鋼琴。
    就連對她嗤之以鼻的盛唐，都認可她在鋼琴上的天賦。
    可盛唐認可的，是會彈琴的盛風。
    倘若她喪失了這項技能，倘若她一開始沒有這項天賦呢？
    盛風想，如果是這樣，在盛唐和周卿年離婚的時候，盛唐一定不會爭她的撫養權。
    唇角抿著淡淡的自嘲，盛風沒有回答zain的問題，合上手機。
    籃球場上傳來一陣男生和女生的起哄聲。
    盛風偏眸看過去，林蕩在兩人的嚴防死守下輕鬆突圍，隨即一個原地起跳，白色襯衫由風灌入，隨著男生抬手的動作，露出腰腹薄瘦緊實的肌理。
    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完美入籃。
    周圍的群眾立刻雙手成喇叭狀，花枝亂顫地狂喊著他的名字。
    籃球落地後在地上彈跳兩下，到了另外一個男生的手中。
    林蕩神色淡然的從籃筐上收回視線，後退兩步，接過江明煦遞來的礦泉水，擰開瓶口的間隙，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場外，在某道身影上似乎停頓了幾秒，又懶懶散散地收回視線。
    仰頭喝完半瓶水，隨手丟回原地。
    一身張揚的少年氣。
    體育老師也加入了打球行列，和林蕩對戰，一時間圍觀群眾越來越多了。
    盛風沒繼續看，繞開籃球場的位置，在操場又走了一圈。
    有微信進來，她沒再看，不知不覺走到了學校人跡罕至的地方。
    這裏是藝術生培訓的地點，現在沒課，音樂教室空著。
    教室沒有鎖，透過門的縫隙，一架胡桃木色係的鋼琴靜靜坐落在教室一角。
    她的指尖輕輕蜷縮了下，發癢。
    雪紡紗的窗簾輕輕掀動，和她的視線一起輕輕撫過鋼琴上每一個琴鍵。
    操場上，林蕩投完最後一個球，從球場下來。
    江明煦運著球過來，“蕩哥，不打了？”
    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沾濕的額發散在眼前，林蕩抽出幾張濕巾擦汗。
    “不打了，你們玩。”
    拾起地上的礦泉水，林蕩拿回外套，往肩膀上隨意一搭，散漫地走出人群。
    江明煦招呼班上的同學玩，場子又熱起來。
    林蕩離身後的喧鬧聲越來越遠，路上有不少人看他，他本意是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待會兒，卻瞧見盛風形單影隻的走進了藝術生的培訓教室。
    他攥著礦泉水瓶，看了會兒那個方向，抬步走過去。
    距離音樂教室五六米的位置，裏麵傳來琴鍵撥動的聲響。
    盛風纖細的指尖從低音區依次劃到高音區。
    這架鋼琴的年頭有些久，鋼琴需要重新調音了。
    黑琴鍵低音部分不是特別厚重，鋼琴後壁應該有一條裂縫。
    高音仔細聽，可以分辨一絲輕微的雜音，說明它在移位過程中有碰撞過。
    從低音區到高音區，盛風哪怕沒有用心，出於本能的，就對這架鋼琴有了基本判斷。
    夏風卷著熱意從窗戶縫隙鑽進去，白色窗簾隨之晃動。
    流瀉進去的光線，模糊了她坐在鋼琴前的身影。
    但林蕩確定那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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