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西區的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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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灌入肺腑,卻壓不住胸腔裏翻湧的血氣。
    軍長端起茶盞,氤氳的熱氣模糊他銳利的眼神。
    “你還活著,” 他輕輕吹散茶沫,“活得很好。”
    杯沿碰觸嘴唇的瞬間,那雙眼睛透過水霧直刺過來,“比他們幸運多了。”
    執政官突然伸手按住小心肩膀,“他們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甚至......屍骨不全。”
    最後幾個字像是從齒縫裏碾出來的,帶著黏膩的惡意。
    副官聽著這些冠冕堂皇的說辭,胃裏突然翻湧起酸水。
    明明放棄那支隊伍的人,是他們自己。
    怎麽如今所有錯都能攬到一人身上?
    “放開!” 他突然暴起,手掌扣住執政官手腕,將那隻手扯離小心肩膀,“他們的屍骨在西區墓園。”
    空氣瞬間凝固。
    執政官的笑容僵在臉上,茶杯從軍長指間滑落,在地毯上砸出沉悶的聲響。
    “什麽?”
    小心怔怔望著牆上滴答走動的銅鍾。
    秒針劃過十二點時,他突然聽見極輕的“哢嗒”聲
    等回過神時,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已經震得耳膜發疼。
    機艙裏,副官正低頭翻閱文件資料,熒光屏的冷光映在他緊繃的下頜線上。
    “他們的屍骨...真在西區墓園嗎?"”小心輕聲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
    “假的。”副官頭也不抬地回答,紙張翻動的聲響蓋過了他話裏的笑意。
    小心期待的神情瞬間落空,胸口像被掏出一個空洞。
    他轉頭望向舷窗外越來越遠的東區大樓。
    恍惚間又看見那些永遠留在戰場上的隊友。
    他們站在硝煙裏,朝他揮手告別。
    “我們恨東區人。” 副官終於抬起頭,眼神冷硬如鐵,“他們入不了西區墓園。”
    小心垂下眼睛。
    他早該明白的,也不該抱有任何期望。
    “但我們單獨修了一塊墓園。”副官的聲音突然柔和,打開一組投影,“埋葬所有不該被遺忘的人。”
    投影儀上,一排排黑色石碑在夕陽下肅穆而立。
    每塊碑前都放著一朵金屬製的藍花——那是小心小隊生前的識別徽章。
    直升機掠過雲層,東區的會議室已經縮成一個模糊的黑點。
    “既然恨...”小心的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為什麽還要...做這些?”
    副官沉默很久,久到小心以為他不會回答。
    “恨歸恨。”他最終開口,手指輕輕拂過投影中的名字,“但他們不該被遺忘。最該恨你們的人,在埋葬他們的屍骨時說的話是‘別怪他們’...”
    機艙陷入沉寂,隻有引擎的轟鳴在耳邊回蕩。
    副官關閉投影,從懷中掏出一枚鏽跡斑斑的識別牌放在小心手心。
    金屬冰冷的觸感下,依稀可以摸到上麵刻著的名字。
    “我們又有什麽資格,去恨得比受害者更深呢?”副官望向窗外,雲層之下,謊言正在構建。
    到達西區時,已暮色沉沉。
    直升機降落在停機坪,引擎的轟鳴漸漸平息。
    副官率先跳下飛機,靴子踏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走吧。”他頭也不回地說。
    “去哪?”小心單手抓著艙門,眉頭微蹙。
    副官停下腳步,轉身望向他,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你不想去見見他們?”他的聲音很輕,卻重重砸在小心心上。
    小心沉默片刻,輕點頭,下機快步跟上。
    去墓園的路很長,蜿蜒曲折,連地圖上都沒有明確標識。
    途經西區主墓園時,小心注意到那裏立的碑很少,但每一塊都擦拭得一塵不染。
    到達那座特殊墓園時,眼前的景象讓小心呼吸一滯。
    數不清的黑色石碑整齊排列,一眼望不到盡頭,在暮色中肅穆而悲壯。
    埋葬在這裏的人沒有一個是屬於西區。
    兩人沿著碎石小道默默前行,空氣中彌漫著鬆針和金屬的氣息。
    就在即將到達時,右手邊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咳!
    咳!
    副官臉色驟變,快步朝聲源處走去。
    “怎麽又咳嗽了?”他的聲音裏帶著罕見的焦急。
    “染了點風寒。”一個沙啞的男聲回應道。
    小心跟著上前,夕陽的餘暉將眼前的人鍍上一層血色。
    輪椅上坐著的男子消瘦得幾乎脫形,蒼白的皮膚下隱約可見青紫色的血管。
    整個人像是被漂白過一般,連睫毛都泛著不健康的灰白。
    膝上蓋著一條舊毛毯,上麵別著一朵褪色的編織花。
    當男子抬起頭時,灰藍色的眼眸中翻湧著令人心驚的情緒。
    刻骨的恨意與詭異的平靜在其中交織,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麵。
    “你是小心?”他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枯瘦的手指死死揪著毛毯邊緣,指節泛白。
    副官向前半步,不動聲色地擋在兩人之間。
    “這位是我的愛人白夜。”他輕聲介紹,聲音裏帶著溫柔。
    白夜伸出布滿針孔的手,嘴角扯出一個虛弱的笑:“你好。”
    小心輕握住那隻冰冷的手,觸感像是握住一把骨頭:“你好。”
    “是來見你隊友的嗎?”白夜收回手,眼神飄向遠處的墓碑。
    “嗯。”
    白夜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副官立即蹲下身為他拍背。
    等喘息稍平,他指向最近的幾塊墓碑:“這就是。”
    小心蹲下身,指尖觸碰冰涼的碑麵。
    那些刻痕仿佛帶著溫度,灼燒著他的指腹。
    他閉上眼,聽見風聲裏夾雜著舊日的笑聲與哭泣。
    許久,他站起身,衣服下擺沾上泥土。
    “謝謝你們。”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
    白夜看著他,嘴角掛著淺淡的笑,卻沒有回應。
    夕陽將小心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這個角度像極他弟弟臨死前跪在廢墟裏的模樣。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弟弟破碎的防護麵罩下,嘴唇還在翕動著喊“哥”。
    而當時的小心,雙手持刀正準備補上致命一擊。
    每當他在病床上輾轉反側時,突然想起小心那時也不過是個和他弟弟同歲的人。
    輪椅碾過枯葉,發出細碎的悲鳴。
    立場不同......對錯就永遠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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