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十八朵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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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應燈隨著急促的腳步聲次第亮起,像一場為他而生的燈光秀。
在最後一級台階踉蹌時,小心突然想起那張被遺忘的紙條,想起日記本裏被撕下的那幾頁內容,想起樂譜上的歌詞。
走出大門瞬間,濕潤的晨風裹著落葉撲麵而來。
伽羅就站在樹下,黑色風衣的下擺被風吹起,手裏捧著一束白玫瑰。
他們隔著晨霧對視,仿佛隔著一整個未曾言明的青春。
“生日快樂。”伽羅將白玫瑰遞出,聲音有些啞,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顯然是一夜未眠。
小心接過那束包紮精美的白玫瑰時,聞到上麵混合著冷冽香水味
是伽羅慣用的那款。
他下意識數了數,十八朵。
“謝謝。”他聽見自己機械地回答,“吃飯了嗎?”
伽羅目光始終沒離開他的臉,像是在尋找什麽蛛絲馬跡。
“還沒。”
發現對方似乎不懂白玫瑰的花語時,嘴角繃緊的線條稍稍放鬆,卻又在下一秒染上淡淡的失落。
他既慶幸少年不懂花語,又失落於自己的心意未能傳達。
那束白玫瑰裏藏著的“我足以與你相配”,終究成了無人知曉的告白。
“那等下一起去吃飯?”小心沒注意到他的異常,抱著花轉身,朝宿舍走。
“好。” 伽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比剛才近了許多。
他的腳步聲沉穩而克製,卻每一步都踩在小心加速的心跳上。
宿舍走廊的感應燈再次亮起。
推開門的刹那,晨光正好照在桌上攤開的樂譜,最後一行歌詞是如此的刺眼:[如果勇敢一次,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回到原點]。
伽羅呼吸明顯停滯一瞬。
酸澀的情緒如潮水般漫上咽喉。
“我能看看嗎?” 伽羅指尖懸在樂譜上方微微發抖。
小心猶豫幾秒後才點頭。
紙張邊緣有反複翻折的痕跡,像是被人無數次展開又合上。
伽羅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個“原點”二字。
嫉妒的情緒突然啃噬著他的理智——
小心喜歡的人是誰?
那個人聽過他彈這首曲子嗎?
一個瘋狂的念頭突然擊中他:如果小心能喜歡同性...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也有可能?
這個想法讓伽羅的指尖猛地收緊,樂譜邊緣立刻出現了幾道皺褶。
他急忙鬆開手,卻看到小心正望著他,那雙總是平靜的眼睛裏,此刻翻湧著他讀不懂的情緒。
“你......”伽羅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哽在喉頭。
他想問這首曲子為誰而作,想問日記最後一頁的那個“他”是誰。
更想問如果此刻自己伸手帶著愛意去擁抱他,會不會被推開。
最終卻隻是輕放下樂譜。
“這首曲子...有名字嗎?”
“《原點》。”
小心的手指輕輕拂過花瓣,白玫瑰上的水珠沾濕了他的指尖。
他轉身從衣櫃取出常穿的米色針織衫,衣領處還別著那枚銀質徽章。
伽羅目光追隨著他的動作,喉結不自覺地滾動。
他看著小心背對著自己換上衣服,肩胛骨的輪廓在晨光中若隱若現,後頸處有一顆小小的痣。
二樓食堂的嘈雜聲像潮水般湧來。
伽羅的出現立刻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目光一直在往這邊看。
小心端著餐盤的手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這裏。”小心指了指靠窗的位置。
他們剛落座,就有人過來搭訕。
第一個來的是個染著金發的男生,耳釘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嘿,新麵孔啊?”他直接在伽羅旁邊的椅子坐下。
緊接著是個黑長直的女生,帶著甜膩的香水味。
“能加個聯係方式嗎?”她直接把手機推到伽羅麵前,屏幕上顯示著二維碼。
直到第五個人離開,伽羅終於忍不住了。
“小心。” 他壓低聲音,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節奏越來越快。
這是從小的習慣,每當煩躁時就會這樣。
“嗯?”小心抬頭,唇邊還沾著一點咖啡沫。
伽羅盯著那點咖啡沫,突然很想伸手擦掉。
“這裏怎麽...”伽羅皺眉掃過不遠處還在觀望的人群,“這麽多男的來搭訕?”
小心放下杯子,玻璃與桌麵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陽光穿過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克瓦拉對同性戀的接受度很高。” 他輕聲解釋。
“所以經常也有人對你搭訕?”伽羅聲音裏的酸澀幾乎要溢出來。
小心回憶了一下。
確實有過那麽一兩次
有人在他練琴時遞來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有人在圖書館故意坐到他旁邊。
但更多時候,他聽到的是那些飄在風裏的竊竊私語:
[那個鋼琴係的東方人,整天冷著臉,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聽說他拒絕了好幾個人的告白,眼光真高。]
[長得是好看,但太陰沉了...]
“不多。”小心最終隻吐出這兩個字,舀了一勺已經涼掉的粥。
伽羅的指節捏得發白。
吃過飯,走在出校門路上,小心想起自己查過的資料。
白玫瑰在克瓦拉的文化裏,除了“我足以與你相配”,還有另一層意思:“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這種雙重寓意讓他的心跳漏了半拍,卻又在想到伽羅可能根本不懂花語時,驟然沉入穀底。
一片樹葉飄落在兩人之間。
“伽羅。”小心停下腳步,“你送我的那束花...有什麽含義嗎?”
問出口的瞬間,就後悔了。
他看見伽羅瞳孔微微收縮,喉結上下滾動,像是要把某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咽回去。
“沒有。”伽羅回答得很快,沒有絲毫的猶豫,“老板說適合送人。”
所有的精心準備,最終都敗給了一句言不由衷的“沒有” 。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風衣口袋,想起花店老板的話:“十八朵白玫瑰?小夥子很懂浪漫嘛!”
“是嗎...” 小心輕聲應道,聲音散在風裏幾乎聽不見。
誰都沒有勇氣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
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麽原點。
隻有兩顆不斷靠近卻始終不敢觸碰的心,在各自的軌道上孤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