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平等了片刻，見田正沒有繼續的意思，忍不住問道：“田捕頭，那這最後的‘蟹行’呢？又是指什麽？”
    田正放下茶碗，抬起頭，用一種極其古怪、帶著審視和一絲莫名憐憫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林太平一眼。
    然後才緩緩問道：“你真不知道這‘蟹行’是什麽意思？”
    林太平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坦然搖頭。
    “真不知道。還請田捕頭明示。”
    田正盯著林太平的眼睛看了好幾秒，動了動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他站起身，拿起他的舊包袱，對著林太平拱了拱手。
    “林捕頭，時辰不早了，老頭子我真該上路了。山高路遠，再耽擱，怕是要露宿荒野了。你好自為之吧！”
    “這七仙鎮……唉……也是我田正無能，給你留下了個爛攤子！”
    田正一聲歎息，包含了太多未盡之言。
    林太平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田正明顯不願再提“蟹行”。
    他隻得跟著起身，鄭重抱拳：“田捕頭，一路保重！”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酒樓。
    剛掀開門簾，眼前的景象讓兩人都愣了一下。
    隻見酒樓門外，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一大群鎮民。
    男女老少都有，粗粗一看，得有二三十人。
    他們都是附近的街坊鄰居。
    此刻，他們的目光都聚焦在田正身上，眼神裏充滿了不舍、感激和深深的憂慮。
    “田捕頭！您……您真要走啊？”
    “田捕頭，這些年，多虧有您照應啊！”
    “田捕頭，路上小心啊！”
    “田捕頭，保重身體！”
    “田捕頭……”
    七嘴八舌的告別聲響起，雖然嘈雜，卻充滿了真摯的情感。
    有人遞上幾個煮熟的雞蛋，有人塞過來一包幹糧，還有人偷偷抹著眼淚。
    田正看著眼前這些淳樸的鄉鄰，看著他們眼中毫不作偽的情誼，這位一向嚴厲刻板的老捕頭，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嘴唇哆嗦著，想說點什麽，最終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朝著四方團團作揖，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多謝！多謝諸位鄉親！田某……田某愧受了！大家都保重！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眾人齊聲回應，聲音裏也帶著不舍。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田捕頭這一走，山高水長。
    以他的年紀和境況，再回這七仙鎮，恐怕是後會無期了。
    在眾多鄉親依依不舍的目送下，田正背著他的包袱向前走去，直到身影最終消失在了鎮口。
    人群漸漸散去，帶著對老捕頭的懷念，和對未來的迷茫。
    田正或許不是個很好的捕頭，但那也看跟誰比。
    要跟現在的林太平相比，說是六扇門的神捕都不為過。
    林太平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
    就在這時，林太平在散開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一個矮胖的身影。
    是王婆！
    她正跟幾個婦人說著話，臉上還帶著點送別老捕頭的唏噓。
    林太平眼睛一亮！
    田正不肯說“蟹行”，這王婆消息靈通，又貪財，或許能從她嘴裏撬出點東西？
    他立刻扛起靠在牆邊的“如意金箍棒”，大步朝著王婆走去。
    這凶器一出現，周圍還沒散盡的幾個人，下意識地都退開了幾步。
    原本還在和王婆聊天的幾個婦人，頓時嚇得臉色發白，如同驚弓之鳥，“哎呀”一聲，頭也不回地四散跑開了。
    王婆也想跑。
    她那雙小短腿拚命倒騰，奈何身材肥胖，剛挪動兩步，就被林太平肩頭那柄凶器帶來的陰影籠罩了。
    林太平的聲音如同追魂索命般響起。
    “王嬸兒！留步！”
    王婆身體一僵，臉上瞬間堆滿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艱難地轉過身，肥胖的身軀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哎……哎喲！是林捕頭啊！您找老身有什麽事？”
    她眼睛死死盯著那柄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狼牙棒，尤其是上麵那些尖銳的刺。
    林太平在王婆麵前站定，將金箍棒“咚”地一聲拄在地上，青石板似乎都震了一下。
    他懶得繞彎子，單刀直入：“王嬸兒，我問你，你可知道這七仙鎮的‘四害’？”
    王婆一聽“四害”兩個字，小眼睛瞬間瞪圓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哎喲！林捕頭！瞧您這話說的！七仙鎮還有人不知道四害嗎？那不就是……”
    話說到一半，她猛地意識到不對，趕緊用胖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林太平眼睛緊盯著王婆。
    “哦？既然知道，那想必也知道這四害裏的‘蟹行’……指的是誰吧？”
    “蟹……蟹行？”
    王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肥肉都哆嗦了一下，臉上血色瞬間褪盡。
    她看著林太平那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又看看旁邊那柄散發著凶悍氣息的狼牙棒，有些蔫巴。
    “林……林捕頭……您……您是真不知道……這蟹行是誰？”
    王婆的反應，和田正如出一轍。
    這讓林太平心中的疑惑和不安感，瞬間飆升到了頂點。
    他強壓下心頭的煩躁，耐著性子搖頭。
    “還請王嬸兒明言。”
    王婆哭喪著臉：“林捕頭，老身要是說了，您……您可千萬千萬不能生氣啊！”
    “好，我不生氣。”
    林太平點頭，但眼神更加凝重。
    到底是什麽人，能讓王婆如此恐懼，連名字都不敢提？
    甚至還要先求自己別生氣？
    王婆得到林太平的保證，深吸了好幾口氣，用一種極其複雜的語氣說道：
    “林捕頭，那‘蟹行’指指的就是……您自己啊！”
    “什麽？我？”
    林太平錯愕不已。
    王婆看著林太平瞬間凝固的表情，嚇得往後縮了縮，但話已出口，隻能硬著頭皮解釋。
    “就、就是您啊！這‘蟹行’，說的就是您橫行霸道，像那螃蟹一樣，橫著走道兒，不講理啊！”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啊！
    怪不得田正欲言又止，諱莫如深。
    怪不得王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怪不得自己問起“蟹行”，他們的反應都如此怪異。
    怪不得田正說想改變看法，除非“破四害”。
    原來最後一個禍害，竟然就是林太平自己。
    小醜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