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林太平臉上那平靜而真誠的笑容，再看看他身邊那個雖然疲憊卻眼神清澈純淨的小神醫，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強烈的愧疚感瞬間湧上心頭。
    這還是那個偷雞摸狗、調戲婦人、橫行霸道、人見人厭的林太平嗎？
    那個被大家私下裏唾罵為“蟹行”的瘟神？
    不！
    眼前的林捕頭，眼神坦蕩，言語真誠，行事……竟帶著一股令人心折的俠氣！他帶來的小神醫，更是如同菩薩下凡！
    牛大壯攥緊了手中的錢袋，粗糙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他心裏崩塌了，又有什麽東西在迅速重建。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對著林太平和秦依依再次深深一躬，聲音哽咽卻無比堅定：“林捕頭！小神醫！我牛大壯……明白了！大恩不言謝！我牛大壯記在心裏了！從今往後，您二位就是我牛大壯的恩人！隻要有用得著我牛大壯的地方，刀山火海，絕無二話！誰要是再敢說您半句不是，我牛大壯第一個跟他拚命！”
    他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這不是場麵話，而是發自肺腑的誓言！
    “好了好了，快照顧老人家吧。”林太平拍了拍牛大壯的肩膀，沒再多言，轉身對秦依依道，“依依，我們去下一家？”
    “嗯！”秦依依用力點點頭，雖然有些疲憊，但看到病人好轉，眼中充滿了滿足和動力。
    林太平重新扛起靠在牆邊的“如意金箍棒”，帶著秦依依走出了這間低矮昏暗的屋子。
    屋外，早已被剛才牛老漢坐起的神跡和屋內對話吸引的村民們，此刻看到林太平和秦依依出來，瞬間爆發出巨大的熱情！
    “出來了！出來了！”
    “小神醫！林捕頭！”
    “神了！真是神了！牛老漢真坐起來了！”
    “小神醫菩薩心腸啊！”
    “林捕頭仁義！大好人啊！”
    “快！小神醫！去我家看看吧！我娘咳得厲害！”
    “林捕頭！我家娃……”
    剛才還帶著質疑和看熱鬧心態的村民，此刻眼神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熱切、崇拜和信任！他們不再畏縮，而是激動地簇擁上來，七嘴八舌地懇求著，看向秦依依的目光如同看著救星，看向林太平的目光則充滿了由衷的敬重和感激！那柄猙獰的金箍棒，此刻在眾人眼中，非但不再可怕，反而成了守護這份“神跡”的強大象征！
    林太平和秦依依瞬間被熱情的村民包圍。在村長王有剩和幾位老者的極力維持下，排好的隊伍才沒有再次混亂。村民們爭相引路，簇擁著兩人，如同迎接凱旋的英雄般，朝著下一個病患的家中走去。
    牛大壯站在自家門口，手裏緊緊攥著那個失而複得的錢袋，望著林太平扛著金箍棒、被村民們簇擁著遠去的背影，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激動、感激、羞愧、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震撼和堅定，在他胸中交織翻騰。
    他低頭看了看錢袋，又回頭看了看炕上正嚐試著活動手腳、臉上帶著劫後餘生般笑容的父親。
    “爹……”牛大壯的聲音有些沙啞，“您感覺……怎麽樣？”
    “好……好多了……”牛老漢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充滿了生氣，他努力地扯出一個笑容，“大壯啊……那位林捕頭……還有那小神醫……是咱們家的貴人啊……要……要好好報答……”
    “爹，您放心！”牛大壯用力地點點頭，眼神從未有過的堅定，“兒子記下了！從今往後，林捕頭的事，就是我牛大壯的事！他就是我牛大壯認定的恩人！誰敢動他，先從我牛大壯的屍體上踏過去！”
    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戶，照在牛大壯堅毅的臉上。那個曾經對林太平充滿鄙夷和憤怒的漢子，此刻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守護這份來之不易的恩情，守護這個似乎真的變得不一樣的林捕頭！趙家莊的天，似乎真的開始變了。
    林太平扛著金箍棒，護著略顯疲憊但眼神依舊明亮的秦依依，剛踏出牛大壯家那低矮的門檻，立刻就被外麵更加狂熱的人群淹沒了。村民們簇擁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讚譽如同潮水般湧來：
    “小神醫！您真是華佗再世啊！”
    “太神了！牛老漢都能坐起來了！我親眼看見的！”
    “林捕頭！您真是給咱們村請來了活菩薩啊！”
    “林捕頭仁義！以前是我們有眼無珠……”
    “小神醫，求您快去看看我娘吧！”
    “林捕頭……”
    熱情的聲浪幾乎要把人掀翻。林太平一邊護著秦依依，一邊努力維持著秩序：“大家別擠！別擠！依依會挨家看的！排好隊！排好隊！”
    就在這時，人群外圍一陣輕微的騷動。村民們下意識地分開了一條通道。隻見那位須發皆白、拄著新找來的木棍（代替斷掉的棗木拐杖）的三老王夷甫，在孫子王栓柱的攙扶下，步履有些蹣跚，卻異常堅定地朝著林太平和秦依依走了過來。
    王老臉上的神情複雜無比。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對秦依依醫術發自內心的震撼，更有一種沉澱下來的、帶著深深審視和最終決斷的鄭重。他那雙閱盡滄桑的老眼，此刻不再有之前的憤怒和鄙夷，而是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慨。
    他走到林太平麵前大約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周圍喧鬧的聲音瞬間小了許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位德高望重的三老身上，好奇他要做什麽。
    王夷甫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他推開孫子的攙扶，將手中的木棍交給王栓柱拿著。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這位在趙家莊乃至七仙鎮都享有極高威望、性格剛硬甚至有些頑固的老者，竟然對著林太平，緩緩地、深深地作了一個揖！
    動作有些僵硬，腰彎得也不夠標準，但那姿態，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鄭重和……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