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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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陸有些驚悚,立即打開殺神係統。
    【可殺戮對象:和春?)】
    【預期獎勵:死;極樂】
    【備注:老樹發新杈。】
    死,極樂?是接引?!
    遁離此地!
    幾乎在瞬息之間,叫天道人驢鳴一聲,化成一層泥毯,將莫途無頭軀殼緊緊包裹,向後一仰沒入地麵,再無影蹤。
    隻有一顆紫霧般的頭顱滯留空中,也被莫陸抽去大部分法力,歸返夢界,隻留一點淺薄的影子,靜觀和春的變化。
    和春道人默然望著他身前閃爍的人頭虛影,有些疑惑:
    “師弟這般惶急把我當成什麽邪魔了?還是你有愧於師父,不敢見他?”
    “你莫慌,紫瑞師父如今好說話得很。”
    他又仔細打量了一番莫陸法力,有些訝異道:
    “師弟竟去投了幽夢法脈?久聞幽夢一脈變化萬端,一直無緣領教,今日卻是在師弟身上見識到了。”
    隔著一重重門扉與裂隙,莫陸從夢界深處投下注視,敏銳的感知隨碎微的夢晶灑落,化作一道道幽影曳出夢界,彌散整座大殿。
    出乎意料的幹淨,一點接引佛祖的汙染也無。
    至少,自莫陸顱腦灌入的接引佛頌不曾增大半分。
    至於和春道人,他雖有幾處異變畸形之處,大體也能維持人形,更沒有多出幾個人頭幾張麵目這等接引大愛的彰顯異狀,放在修仙界中頗為平常。莫陸稍稍放下心。
    又有一層深厚的願力籠罩他的周身,隱隱可聽聞低微的呢喃祈禱,這般扮相多是準提佛一脈的修士,莫陸也見過殺過多次。
    “他沒有被接引控製?準提道法門真有如此玄奇,能保他度過金丹之劫?”
    確認和春暫且無害,危機感消退下去後,莫陸騰起強烈的好奇心。
    幽影收攏,在頭顱下墊出身軀與可堪靠座的祥雲,莫陸悠然笑道:
    “許久不見師兄師父,我隻是有些惶恐而已。”
    兩人昔日在五道觀中一個終日苦修,一個整日瘋瘋癲癲鼓搗準提道,莫陸自認也稱不上與他有多親昵。可是許久後再度重逢故人,總能平添不少親切。
    和春道人擺手一笑,掃開供桌上的心肺等物,大喇喇坐上去,又撈過海殘留下的金丹,像嚼糖果般咯吱啃盡。
    他滿足地嗝了一聲,與莫陸敘舊道:
    “師弟你我多年不見,算下來也有……七百多年了。我還以為你早早化灰,尋思著渡你後輩弟子入門。卻不想你有這般不俗成就。”
    他翻手從袖中取出二物,乃是兩個做工精細的瓷偶。
    “快來見見你兩個師兄,無腸,柳文,這是我特地從他們墳裏挖出來的,也算貼身做個伴。”
    “才過了七百年麽?”
    莫陸有些恍惚,久居顛倒混淆的夢界,又分身萬千,不斷與接引佛祖拉扯,和諸多修士勾心鬥角,本體時醒時睡,他早已忘卻了時間遠近。
    即使偶爾回想起昔日五道觀一別,也隻當是極久遠之前的往事,至於穿越之前的上輩子,更是遙不可及,像一幅幅斑駁掉色的古畫。
    可現在這麽推算下來,上輩子也不過是七百多年前而已,近在眼前。
    想及此,莫陸細細端詳兩個瓷偶,一時無話。
    “是啊,才七百年,兩個師弟就老死了。嗨,也好。這兩個沒慧根的草草築基,像師父那般占處地界開個道觀,守著山門基業到死,倒也安逸。你不知師兄我弘法準提道,挨了多少打。”
    他一拍兩個瓷偶:
    “兩個沒出息的富家翁,我替師父打你一打,給我出口惡氣。”
    和春似悲似喜。
    莫陸喟歎道:
    “能善終自是好事。修仙界中多少微末小修今日得了道行,明日暴死山中,他們還能享受幾百年光景,活到壽盡。”
    莫陸取出一壺酒液,兩人又追憶了幾句與柳文無腸的相處,乃至五道觀中往事,終於拐到正題。
    莫陸正色道:
    “師弟我能有這般成就,多虧了有一大把貴人相助,即使如此,尚吃諸多苦頭,千刀萬剮更是尋常。師兄又是如何煉得如此境界?”
    他進一步問道:
    “師兄這些年在何處求道修行?”
    和春道人撚著酒杯,目露懷念之色:
    “這還得從我和弘青下山遊蕩說起。”
    “你二師兄弘青,嗬,簡直拿我當傻子戲弄。準提大道玄妙無比,隻不過挑弟子的手段激烈了些。那廝竟當做刑具使用,動輒恐嚇弟子不聽話就送來聽我念經,簡直沒有半點敬意。”
    想及此間,即使過了七百多年,和春仍有些憤憤不平。
    “師父升天後一日我就和他分道揚鑣了……你記得那天吧?”
    莫陸瞟了一眼狐頭,感受了一番響徹耳際的接引佛頌,麵無表情地點頭:
    “時時想起,以磨礪我之道心。”
    和春有些訝異:
    “師弟竟勤勉無畏至此?老實說我想都不敢去想,我不如你多矣。”
    莫陸微微一笑,略過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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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春道人接著回憶:
    “這一分開,再也沒見過弘青那廝了,估計是填了哪個修士的肚皮,活該。我當時在荒野遊蕩,時不時講經,結識了一群金麵佛修士,和他們的主持頗投緣,差點就剃度入夥了。”
    “後來不知怎的,金麵佛分脈裏有個主持,叫什麽方田上人的築基修士發了瘋,攪了個天翻地覆。我棲身的那群金麵佛死傷過半,直接散夥了。那主持死得挺可惜的。”
    莫陸附和道:
    “師弟也有耳聞,這方田上人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和春輕輕點頭:
    “散夥分家,我得了主持印信,自攥了一封推介,去投一座鼎盛的準提道大寺,鴉七廟。”
    “其路遙遙,幾度涉險,全靠對準提正法的仰慕,師兄我才得以撐到鴉七廟山門。剛好還是一次經論大會,趕的好時候,我憑推介撿了個位置,上去辯經。”
    莫陸了然:
    “師兄後來在鴉七廟修行?”
    和春擺手,像是拂去一隻死蒼蠅:
    “不,此行大失所望。鴉七廟僧眾蠻橫無理,根本不通準提佛法,簡直是一群野猢猻!”
    “我與這群野猢猻辯經,回回辯得他們要麽翻白眼閉口不言,要麽隻會掰扯些胡編的經文名目反複問我是否讀過。我幾乎摧枯拉朽,但他們慣會胡攪蠻纏,居然說,我經念歪了!”
    莫陸思索了一會,和春道人在五道觀時因一本《準提說智經》陷入魔怔。這書隻是準提道最基礎的入道經文,他貌似也隻止步於此經。荒野中難有真經正說,他又是和向來不注重經文的金麵佛廝混,辯經水準可想而知。
    莫陸在心底用前世民科來類比和春道人,暗暗發笑。
    “說我隻是個野道士,沒有師承,沒學過準提經文!太可笑了!準提妙法乃是準提大佛親授,哪容得旁人多嘴轉述?師弟你以為如何?”
    莫陸正色道:
    “真是有眼無珠。準提善道如高山峻嶺,他們不得正法,都在山下苦苦攀登,哪有師兄這種得道高人駕雲飛渡來得快捷。師兄,後來怎麽樣了?”
    “他們辯不過我就要動手,一掌將我拍出山門。我在凡人堆裏苟活了十一年才養好傷。”
    和春道人陰鬱的神色複明:
    “不過經此一遭,我也得準提大佛青眼,開悟了。”
    莫陸隱以為說到了關竅處:
    “賀喜師兄,師兄悟到了什麽?”
    和春道人大笑道:
    “不是我念歪了經,是我背後無佛!”
    莫陸嘴角一扯。
    “鴉七廟號稱是雪蛾菩薩座前七鴉盤桓之處,背靠雪蛾菩薩,是故他們的謬論得以廣為流傳。”
    莫陸咳了一聲:
    “師兄,有沒有可能他們的經文真能修出東西……”
    和春道人接著說下去:
    “我若背後師承有名頭有來曆,定能壓他們一頭,弘揚準提正法。細數師承,思來想去,也隻有紫瑞師父紫瑞佛可堪造就一番。”
    莫陸瞟了一眼金像上的紫瑞狐頭,忽然騰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和春道人得意道:
    “入鴉七廟也不是沒有收獲,我曾見他們演一法,名為供佛,乃是不拘泥死活異凡,集願推舉成佛之法。雖然我不通法門,不過同為準提大道,定有相似共通之處,果然,我稍加鑽研就得法了。”
    “我之前還留了紫瑞師父一根手指,拿來做供佛正合適。”
    莫陸驚道:
    “師兄哪裏得來此物?”
    和春道人有些奇怪:
    “當然是紫瑞師父自己拔下來贈我。說起來還是師弟你送來地牢給我的。師弟忘了?”
    “啊?你沒吃?”莫陸才從記憶邊角拽出此事。
    和春道人愈發奇怪:
    “那可是築基血肉,直接生吞?師弟當我瘋了不成?當然是要好好保存,留作後手。”
    他繼續回憶:
    “供佛儀軌不難,我把師父手指供到蓮台上,日夜祭拜。”
    “紫瑞師父生長了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後,師父終於開口了,授我準提正法。”
    “胡言。”
    第三個人的聲音響起。
    莫陸側頭,金像上那顆紫瑞狐頭活動著長吻:
    “老道隻長了六日。”
    和春道人笑回一句:
    “紫瑞師父,那是你而已,我說的是第一個。”
    他一抽袖子,扯出一麵寬布,貼著牆,圍滿整座大殿,堵塞門戶。
    布牆上縫著嵌著一顆顆大小形態各異的紅狐首。
    “莫陸師弟,見見紫瑞師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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