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常飛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更無法身臨其境去思考。
    一個瘋子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就將一個無辜的少女拉下水。再後來，這個瘋子為了明白另一個人的生活意義，又能輕易將自己的生命指置之腦後。
    這樣的話，被他傷害的人算什麽？
    他的人生，他的目的，荒唐無比。
    刑翊禹似乎被這個問題難住，他動作極慢地側頭做思考狀，像極一個不通人類情感的機器人。
    麵對這類命題，他天生缺少了對應程序。
    他算什麽呢？
    “有什麽關係呢？大家的命都一樣，既然都要死，能在死前為我做貢獻，不是很好嗎？”刑翊禹咧開嘴笑，似乎對自己的行為很滿意。
    邢常飛忽的想起跟他第一回相見的畫麵。
    第一次見刑翊禹，是在邢家。
    他滿心歡喜，捧著一束小野花當做禮物。
    刑翊禹長他幾歲，已經是在小學讀書的年紀了，他對這個大哥哥又期待，又忐忑。
    那天，刑翊禹故意裝扮成小醜從旁邊跳出來，臉上滑稽的紅顏料嚇得他跌坐在地，手中的花四下散落。
    看到他在哭，刑翊禹一如現在，無所謂地笑，笑意不達眼裏，就跟恐怖電影裏的陶俑人偶一樣，他勾著嘴巴，大大的小醜嘴巴蔓延到接近耳根處，仿佛塗了鮮血，可怕又冰冷。
    眼前的刑翊禹跟童年的他自己重疊在一起，邢常飛忽然明白了。
    他的生命從來都缺少一個能當指明燈的人，所有黑暗和苦痛，在他童年已經奠定了基礎。也或許……他天生就是這類人。即使家庭美滿，他也會是這種人。
    邢常飛悶咳一聲，心緒複雜。塑造這個刑翊禹的，是刑封？是他母親？是那些對他欺辱的人？還是……他自己？
    邢常飛重重閉上眼，聲音晦澀，含著一絲歎息道：“刑翊禹，你真是個瘋子。”
    你這可悲又邪惡的人生，到底是要表現給誰看的？
    刑翊禹表情平靜，聞言，笑得陰冷，良久輕歎道：“她再不來，我就看不到她的詫異了。邢常飛，你可得把我所作所為告訴她，這樣我在天上看的時候，也能知道實驗結果。”
    “你說，她要是知道我變成喪屍都是因為她，會覺得我多管閑事嗎？還是為我改邪歸正而感動？或者，我在她進入實驗室之前露個臉，再回實驗室自爆幫幫她？”
    刑翊禹越說越起勁，興奮的聲音越發急促，整個人跟魔怔似的，陷在自己美好的想象裏。
    他一點不在乎自己即將變異的事實，而是把所有重點都放在唐頌月這個實驗“參與者”身上。
    邢常飛把手中的紙紮折疊放進上衣口袋，不知該如何麵對這個瘋子，幹脆閉嘴。
    真是瘋了。
    在兄弟倆談話的同時，魏從蘭在自己辦公室裏，麵對綁在麻袋裏的另外三人有點苦惱。
    豹骨輕歎一聲，蹲在一邊啃甘蔗啃得起勁，大咧咧吐槽著：“你讓我綁了人，又不殺了，要幹嘛？”
    魏從蘭嫌棄睨他一眼，“就知道殺人！怎麽不見你去殺了刑封？”
    豹骨聳聳肩，很自在答道：“以前嘛你也沒說，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現在嘛，我打不過。”他呲著一口白牙笑得無害。
    魏從蘭兩眼一翻扔去一個蘋果，罵道：“一邊去！上次我外出去了明日基地不就是為了他們，你個豬腦子後來還跟他們作對！”
    豹骨瞪大眼反駁：“那還能怪我？你也沒說啊。就算我再喜歡你，也做不了你肚子裏的蛔蟲。再說了，你上次不也啟動了離縣實驗室的自爆係統，當時他們可都在。”
    魏從蘭咬牙切齒，抓起手邊的試管甩去，豹骨敏捷躲過，嬉皮笑臉一點生氣的跡象都沒有。
    兩人行為熟練，似是做了無數遍一樣。
    “閉嘴吧，你的喜歡我還真受不起。不如想想怎麽讓他們幫忙殺了刑封毀掉這兒，沒有他們，還真不行。”
    特別是那個唐頌月，漫長的工作生涯告訴她，有時候越是意料之外的人物，越會成為決定成功與否的因素。
    豹骨掩下微妙的苦澀，麵上悠哉悠哉，“早知如此，何必……”再說下去，魏從蘭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你也是他們眼中的敵人ok？”
    豹骨嘿嘿一笑，他就喜歡跟她拌嘴，生氣起來的她無比美麗。
    將甘蔗扔到一邊去，左手的蘋果接替甘蔗送進嘴裏，豹骨語氣緩慢而篤定道：“沒事，綁了這些人，他們一定會找上來的。就是可惜，竟然不能殺了那個男人。”
    池霄的實力比上次見麵有所提升，他才剛落在樹枝上就被發現了。實力強勁的男人，不能交手，真是手癢。
    既然大家目的一樣，要打就長驅直入，速戰速決。
    刑翊禹那蠢貨腦子不正常，明明有機會躲過刑封的試探，非要迎上去，現在都快變成喪屍，好歹也是雙係異能者，少了一個友軍，他們隻能拉多一些人站在同一戰線。
    與其等他們製定計劃商量行動，不如讓他們在背後推一把。
    不到兩個月，刑封又變異了。再這樣下去，不出三日，刑封就會變成最恐怖的存在。
    他們沒有時間了。
    魏從蘭也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桌邊的相框，眼中滿是懷念疼惜和後悔。
    相框中，年輕的女孩抱著向日葵對鏡頭笑得純真，滿是青春洋溢的氣息。
    囡囡，很快，媽媽就能跟你團聚了。
    ……
    山下，小甘村內，眾人從不同的樓棟裏出來，確認一個人影都沒有。
    正午的雲層散開了些，被風推著聚集到山頂上，池霄眼神如虎望向山上，銳利而警惕，“他們在引我們上去。”
    同一時間，夥伴被抓了，魏從蘭給了地圖，刑翊禹告訴他們從東門進入可以找到魏從蘭。
    君識謹慎補充：“也有可能是要抓他們去做實驗。”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他們就是曾經的實驗品。
    不管哪種猜測，擺在眾人麵前的選擇隻有一個，上山。
    既然如此，那就迎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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