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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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這兒呢。”三人剛走出站口,就看見竹竿和二明小跑著迎上來。
    楊一木打量了一下,隻見他們兩人頭發油光鋥亮,明顯打了啫喱水,清一色雪白襯衫配筆挺西褲,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不禁笑道,“行啊,你們兩個倒是混得人模狗樣的。”
    竹竿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是聽趙經理那老東西的話,學著倒飭的,說什麽談生意要講究門麵,穿得土裏土氣連門都進不去,沒人會鳥你。”
    “也是,就應該這麽整。”楊一木點點頭,給他們互相介紹了下,就催促道,“別杵著了,趕緊走,這鬼天氣熱死個人。”
    二明搶著說,“楊哥,這邊走,我們開車來的,我們有車。”
    楊一木比較欣慰,自己終於不用擠公交了。
    劉修遠和韓鬆更是激動得兩眼放光——這可是首都啊,還能坐上小轎車!
    楊一木跟著二明拐過兩個路口,楊一木正納悶這轎車在哪呢,就見二明興奮地指向路邊。
    楊一木一瞅,差點吐血,他娘的居然是一輛破破爛爛的麵包車,這車除了能看出漆麵是紅色的,車身、輪轂到處生鏽,輪胎光溜溜的,駕駛室車玻璃還沒了。
    “這...就是你們的轎車?”楊一木嘴角抽搐。
    二明殷勤地拉開副駕車門,楊一木硬著頭皮鑽進去。
    等後座三人像沙丁魚似的擠作一團,竹竿才爬上駕駛座,從座位底下摸出根麻繩,熟練地把搖搖欲墜的車門綁在立柱上。
    “這又是什麽操作?”楊一木瞪大眼睛。
    “車門鎖壞了,關不上。”竹竿咧嘴一笑,就麻溜地點了三次火,終於上路了。
    不過一看就是個新手,走走停停、行車一半又停車避讓,見到行人,方向盤也掌握不到位。
    楊一木看得心驚肉跳,“行不行,要不換我來?”
    “哥,你盡管瞧好了。”竹竿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的,我都開了半月了。平時遠一點的路途送貨,全靠它了。近一點的,就找個三輪車師傅送過去。”
    楊一木發現腳底下還有個瓷盆,好奇地拿起來了,結果立馬被嗆了一鼻子灰。
    “這破車到底哪來的?!”楊一木透過那個洞,看見石子路在飛速後退,車底揚塵正呼呼往裏灌,忍不住問道。
    竹竿不好意思的道,“好車人家不肯租啊。這車不是破嘛,人家閑著不用,我就找車廠修了下,每月給個三瓜兩棗的租下來了。”
    臥糟,楊一木差點又吐血,“也不能租這種車啊,咱是缺錢的人嗎?”
    “哥,你不了解情況,在京城能租到四個輪子的就不錯了,就這個還是托了關係的.....”
    經過人多路段的時候,楊一木不敢讓他再開了,直接命令竹竿停了車,“下來,我來開,你這破技術開什麽車。”
    竹竿道,“你也不是沒開過車嗎?”
    “下來,今天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老司機。”繩子解起來比較麻煩,楊一木讓竹竿先爬了過去,然後自己再爬上駕駛位,好不容易打著火,對竹竿道,“給我指路就行。”
    楊一木開了一路,到處是工地,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隨著車子進入北三環,一路上除了工地有許多農田和荒地,三通一平工作還在進行中,後來的頤和園路尚未完全城市化。
    “哥,這是清華,再往前開就是燕園,不過頤和園路還沒修通......”竹竿一邊給楊一木指路,一邊介紹,“那個就是京城地鐵2號線,可以到西直門、積水潭。”
    楊一木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二號線七十年代初就開始分段建了,一直到一九八四年才全線通車。後來熟悉的地標性建築一個看不到,中關村科技園都看不到影子,就是一個主幹道,兩邊都是低矮的房子,要到八十年代末才開始大規模發展。
    越往前開,越顯得荒涼,地上不是沙坑就是泥坑,開得顛簸的不得了,楊一木問,“你們這都選的什麽地方,怎麽就不在剛才的市區裏租房子。”
    “哥,別急,在往前開就是四環了,這邊大學多,離近一點不是方便嗎?”竹竿道。
    對於此時不少地方還是荒地的北三環,楊一木也是兩眼一抹黑,根本識不得路,隻得聽竹竿擺布。
    又開了二十分鍾,才慢慢進入一個集鎮,“這是五道口,前麵是清華園火車站。”
    “這邊也有火車站?”他真不知道清華園這時候還有什麽火車站,隻記得原址部分成了曆史建築。
    “這個是京張鐵路的老車站了,就是那個叫什麽佑設計的,我有時去北大就坐這列車。”看來竹竿也沒少下功夫,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小宋,你回來啦?”一個坐在門檻上的老頭看到竹竿,就跟竹竿打招呼。
    “哎,大爺你吃了沒?”竹竿笑嗬嗬地答道。
    楊一木幾人跟竹竿進了屋子坐下,屋子裏擺設的很簡單,但是麵積很大,楊一木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進步了。”
    竹竿道,“哎,說起來真是一把辛酸淚啊,不會普通話簡直寸步難行,遇到年輕的還好些,年齡大的,我說啥,人家也聽不懂,可不就幹著急嘛,我們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天天逮著老頭老太聊天,學普通話,這才有點進步。”
    “行了,你娘的別泛酸水了,先給我們弄點吃的,隨便弄,有啥來啥。我要趕緊睡一覺,真是困死了。”楊一木也可以理解,別說竹竿了,就他上過大學,前世出去打拚過的,一口地道的富平土味普通話,遭了多少罪,關鍵自以為是,還覺得自己普通話講得不錯。
    二明麻溜地下去,立馬就讓一個小姑娘端上來了,“這是羊頭肉,早上我們出發的時候就開始燉了,可香了。”
    屋裏陸陸續續又來了幾個人,有兩個是竹竿從老家帶過來的,其他的都是招來的跑業務的。
    滿滿坐了一桌,氣氛倒是熱鬧。
    楊一木隻喝了一瓶啤酒,這樣睡覺更香點。
    吃好飯,劉修遠和韓鬆興奮勁還沒過,不願意睡覺,就跟著二明他們出去轉悠了。
    楊一木睡覺前在院子裏衝了個涼水澡,進了屋子,被子枕頭,一看都是新換過的,就道,“這什麽季節,你給我被單被子給我整上來了。”
    竹竿一看嗬嗬一笑,拿了床席子進來鋪上,“我讓那小姑娘床單被罩換新的,哪裏想得到,真把床單被罩給鋪上了,電風扇我也給拿過來了。”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直到膀胱發出最後通牒,楊一木才迷迷瞪瞪爬起來。
    屋外早已暮色四合,樹上蟬鳴不止,在夏夜裏蕩出了老北京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