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海澱法律顧問處，趙力世領著幾人在附件隨便找了個茶館坐下，自己去顧問處找人。
    一九八零年，京城開始逐步恢複律師工作，這時候是以“法律顧問處”形式存在，屬於國家事業單位，受司法局管理，主要提供刑事辯護、民事代理等基礎服務。
    直至一九八三年，南方的深圳才成立全國第一家律師事務所，而北京同期也開始試點改革，部分法律顧問處開始逐步轉型為更獨立的“律師事務所”。
    等了十分鍾也不見人影，楊一木跟服務員要了張報紙，邊喝茶邊看報打發時間。
    劉修遠和竹竿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偶爾互相調侃幾句。
    九點多鍾，趙力世終於帶著人來了。
    可一見來人，楊一木就對這人是不是律師產生了懷疑——個人瘦小也就算了，關鍵還有點佝僂，一臉猥瑣相，胡子稀稀拉拉，年紀頂多三十出頭，皺巴巴的白襯衫像是幾天沒換洗。
    “哎呀，你好，楊老板吧，我叫賈際中，賈寶玉的賈，實際的際，中國的中。”趙力世介紹後，賈際中見到楊一木直接過去握手。
    “臥糟！”楊一木差點把茶噴出來。
    賈寶玉的賈？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要他說，該是賈雨村的賈才對，專打葫蘆官司的主兒。
    趙力世也覺得臉上掛不住。這小丫頭辦事太不靠譜，居然找來這麽個活寶。但木已成舟，隻得硬著頭皮道，“坐點，來杯什麽？”
    “謝謝，來杯涼茶就行。”賈際中用黃不拉幾的袖口抹了把額頭的汗。
    待涼茶上來，趙力世開門見山，“老賈，這位是我朋友楊老板，也是委托人。有什麽事你們直接談。”
    賈際中立刻堆笑，“楊老板，你好，有什麽可以幫你的？”
    這一笑，那股猥瑣勁兒簡直翻倍。
    “賈律師在顧問處主要負責哪方麵案子的？”楊一木倒不是挑剔，就是覺得這人實在不靠譜。
    “主要接刑事官司。”賈際中道。
    “勝率如何？”楊一木繼續發問。
    “一般...一般。”賈際中明顯底氣不足，但馬上從包裏掏出兩本證件，“看看，這是我的司法考核合格證和畢業證書。”
    楊一木無奈地看了眼趙力世，這是找的啥律師呀，這都低聲下氣成什麽樣了，看這情形就知道估計在單位也是混的不咋地。
    不過衝證書掃了一眼，倒是沒什麽問題。
    一本區司法部門發的考核合格證，這會兒還沒有律師資格考試一說。
    另一本是首都政法學院的畢業證，這倒是讓他眼前一亮。
    要知道，一年後首都政法學院就會與中央政法幹校合並，組建中國政法大學，還是偉人親筆題寫的校名。這種老牌名校出來的，按理說不該混成這樣啊？
    簡單說明情況後，楊一木試探道，“你大概知道我的要求了吧？”
    “沒問題！一定給你辦妥！”賈際中連連點頭。
    按照這時法律顧問處的規矩，個人不能直接受雇於當事人，而是由顧問處指派律師。
    賈際中老家在陝北農村，畢業後留在京城。人長得磕磣，嘴又笨，不會來事，混成現在這樣也不奇怪。
    三十一歲的人了，除了五十三塊的死工資，半點外快都沒有。
    一個外地人在京城，吃喝拉撒都要錢，每月還得往老家寄。
    好不容易談了個紡織廠女工，對方卻撂下狠話：年底前拿不出三十六條腿和六百八十八塊彩禮，婚事就拉倒。
    眼瞅著隻剩幾個月，賈際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麽多錢上哪兒去弄呢。聽說對象遠房表妹要找律師，他立馬火急火燎地趕來了。
    自己好歹是科班出身，法律谘詢總沒問題。此刻他生怕楊一木反悔，說話都小心翼翼，唯恐這個外快機會從指縫溜走。
    楊一木懶得多費口舌，“具體要求，我都寫在這上麵了，我全部交給你辦，具體談判、合同擬定、審核這些你合程參與，負責幫我辦理好，沒有問題吧？”
    “沒有問題，沒有問題。”賈際中忙應道。
    楊一木道，“那你算下多少費用？”
    賈際中支支吾吾算不出來。平時處裏的大案要案輪不到他，小打小鬧的都是單位指派，錢也到不了他手上。委托人更不會額外給好處，油水少得可憐。
    遇到這麽墨跡的律師，楊一木也是無語，留了賈際中的辦公室電話，然後從褲兜裏拿了一撻子大團結，數了五十張，甩在桌麵上，“等我通知。”
    從茶館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楊一木拒絕了趙力世喝酒的建議，隨便找了個麵館，吃了點麵條、包子，就直接回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清閑得很。
    一直沒接到栁船致的消息，楊一木每天睡到自然醒，帶著劉修遠和韓鬆去附近山頭打野雞。
    因為到處施工，附近的小山嶺成了野雞聚集地，清晨濕氣重時，野雞行動遲緩，彈弓打得準的話，偶爾能收獲幾隻。要不是在皇城根下怕惹事，楊一木早就用上土槍了。
    竹竿，二明，還有兩個富平老鄉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楊一木就不讓他們跟著了。
    後麵幾天，打野雞也打煩了，讓竹竿給他找了釣杆，提著魚簍去野河邊一坐一整天，常常滿載而歸。
    有時候，楊一木感覺自己其實很喜歡這樣的悠閑日子的，甚至有時候想，手裏也有這麽些錢，手裏也有二三十萬，在京城怎麽也能擼個二三十套房子吧，等個十幾年就是妥妥的富家翁，何苦這樣勞心費神做什麽。
    自從重生以後，他從來沒有這樣開心愜意過。
    有人陪著，沒心思想著，想打獵就找獵，想釣魚就釣魚，想喝酒就喝酒，想出去逛逛，這裏可是四九城，祖國的首都，風景多著來。
    他這樣周而複始的愜意了幾天，越過越得意。
    劉修遠和韓鬆兩人卻覺得很無聊，跟著了兩天就不怎麽樂意了。
    正好趙力世的廠子不遠，老趙又熱情，小酒不斷，偶爾還帶他們去舞廳開洋葷，兩人樂得逍遙，天天玩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