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礪在廢墟之間蜿蜒穿行，一路朝著家的方向前進。太陽已經偏西，長長的影子拉在街道兩側，氣溫依舊悶熱，但空氣中開始多出一絲暮色降臨前的濕冷味道。
    陽光穿透低垂的雲層，灑在荒蕪的街道上，照亮了一地的灰塵與殘骸。他腳步迅速，但不急躁，時刻保持警惕。
    這條回家的路，他走過很多次。但今天不同——他從埃雷拉那裏得知的真相，讓整個區域的危險等級驟然上升。他沒有選擇最短的路線，而是繞開了幾個暴露區和喪屍活動頻繁的街口。
    沿途，他經過一座廢棄的五金倉庫，卷簾門半垮，門前散落著生鏽的工具和破碎的貨箱。牆壁上還能看到被煙熏黑的痕跡，空氣中殘留著一絲早已揮之不去的焦油味和汽油味混合的刺鼻氣息。
    地麵上，有幾個幹裂的鞋印與拖拽痕，像是曾有人試圖在此逃生或與喪屍搏鬥。他沒有停留，隻是略作觀察後繼續前行。
    對講機裏，王沐晴的聲音如同心跳般定期響起，為他匯報無人機掃描結果和周圍動態。
    “你左側一百米內有三隻喪屍，正靠近一輛倒塌的貨運卡車。”
    “我看到了。”張礪壓低聲音，身體貼近一堵牆邊，小心地繞過狹窄通道，在一個窗戶下短暫停步。
    他從路邊一堆倒塌的廢品中拾起一隻半埋在塵土中的塑料飲料瓶，輕輕掂了掂，確認不會破碎後，將它拋向遠處的金屬垃圾桶。幾秒後，“砰”的一聲脆響吸引了那幾隻喪屍的注意力。它們轉向聲源，緩慢爬行。
    張礪趁機迅速穿過街角，繼續推進。他的呼吸節奏始終保持穩定，臉上的神情也沒有一絲慌亂。
    十分鍾後，他終於踏上了一條熟悉的小路。兩旁長著野草的柵欄後，是他從另一個方向繞入社區的隱秘通道。
    不遠處，那個廢棄的滑梯、破舊的秋千，還有他在幾天前用木條和螺栓重新加固過的圍欄——一切還在。他終於看見那座二層獨棟的木結構小別墅，那是他暫時稱之為“家”的地方。
    一樓的窗戶被厚重的木板從內外釘死，邊角還貼著密封膠帶；二樓的窗簾微微晃動，似乎有人正在窗後觀察他的歸來。房屋表麵雖然斑駁老舊，但整體結構依舊穩固。
    這時，太陽已幾乎觸到地平線，餘暉灑在他麵前的庭院裏，枯葉在風中翻滾，映出長長的影子。夕陽像是一把灼熱的刀，將天邊的雲撕成橙紅色的碎片，空氣中也開始泛起夜晚來臨前的涼意。
    屋頂的太陽能板在陽光下安靜地閃著微光，門前的地麵已經覆蓋了一層枯葉。
    他歎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疲憊，走到門口，輕輕敲了三下——那是他們之間約定好的安全暗號。
    幾秒後，門內傳來細微的機械聲，門鎖應聲打開。
    “歡迎回來。”王沐晴的聲音帶著一絲放鬆。
    張礪點點頭，步入屋內，將門重新關緊。
    這趟歸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重。但他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剛關上門，還未完全放鬆下來，張礪就聽到熟悉的小跑聲從樓梯方向傳來。下一秒，兒子張辰宇從樓梯上一蹦一跳地跑下來，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
    “爸爸！”辰宇撲到他麵前，張開雙臂抱住了張礪的大腿，聲音中滿是歡喜與驕傲，“我看到你試槍了！是在那個破房子前對吧？好酷！”
    張礪低頭看著兒子，嘴角微微揚起：“你全都看到了？”
    “對啊，我坐在媽媽旁邊，一起看無人機畫麵！”辰宇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那個‘砰砰’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我知道你在試東西。媽媽說那是消音器。”
    王沐晴從廚房門口走出來，手裏還拿著毛巾，顯然剛擦過水槽。她一邊笑著，一邊輕聲說：“他今天一直盯著無人機畫麵，還模仿你拔槍的樣子，說要當‘小守衛’。”
    張礪蹲下身，輕輕抱了抱辰宇：“我本來隻是出去試槍，沒想到會卷進這麽多事。”
    “你受傷了嗎？”王沐晴立即問，語氣瞬間從輕鬆變得擔憂。
    張礪搖了搖頭：“沒有，裝備也沒丟。”
    他站起身，雖然一樓的窗戶都被木板封死，無法看到外麵的景色，但他仍然習慣性地轉身朝窗邊望了一眼，仿佛能感受到天光正逐漸暗去。“但我們得討論一下下一步。今晚吃完飯，我把今天的情況詳細說一遍。”
    “好。”王沐晴點頭，回身走向廚房去熱罐頭，而辰宇則一邊拉著父親的手，一邊興奮地描述他看到的“訓練畫麵”。
    在這個不斷崩塌的世界中，短暫的歸家依然值得珍惜。
    晚飯時，餐桌上擺著熱好的罐頭湯、幾塊壓縮餅幹和提前準備好的淨化水。雖然食物簡陋，但在夜幕降臨前的一餐，總讓人感到些許慰藉。
    吃飯期間，張礪詳細講述了他在試槍途中遇到那群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以及埃雷拉透露的信息。他強調，他們使用聲音和誘餌引導喪屍的行為非常有組織，但他們到底想幹什麽，目前仍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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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不是在盲目吸引喪屍，而是有計劃地‘引導’。”張礪低聲道，“埃雷拉懷疑他們在做實驗，可我們不清楚實驗的目的。”
    王沐晴皺著眉，將手中的勺子放下：“如果他們真能控製喪屍的行動軌跡，那無論是實驗還是別的，都會非常危險。”
    張礪點了點頭：“我們隻能確定，他們在周邊活動，而且越來越頻繁。”
    “那我們要怎麽辦？”她看著他，“轉移？”
    “暫時不。”張礪語氣平穩，“但我們必須開始準備。今晚我整理地圖，明天你帶辰宇檢查物資和備用通道。”
    “好。”
    飯後，夜色徹底籠罩了窗外的世界，屋裏則亮起昏黃的應急燈光，空氣安靜得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這是他們必須冷靜思考的夜晚，也是必須盡快作出抉擇的夜晚。
    飯後，辰宇搬了個小凳子坐到張礪身邊，眼神閃閃發亮。
    “爸爸，你今天試槍好帥喔。”他一邊嚼著壓縮餅幹，一邊認真地說，“我以後也想有一把槍。有槍，就可以像你一樣勇敢，對吧？”
    張礪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兒子一眼，眼神中沒有責備，隻有平靜與認真。
    他伸手拍了拍辰宇的腦袋，語氣溫和卻鄭重：“辰宇，勇敢不是因為你有槍。有槍隻是一個工具，而不是讓你變得更強的理由。”
    辰宇歪著腦袋，似懂非懂地看著他。
    張礪頓了頓，然後緩緩說道：“真正的勇敢，是你在開始之前就知道自己可能會失敗，但你仍然去做，而且無論如何都堅持到底。你很少能贏，但有時也會。”
    他輕輕歎了口氣，眼神沉靜：“這不是爸爸說的，是一本書裏的人說的。你以後長大了可以讀一讀，叫《殺死一隻知更鳥》。爸爸小時候讀過，對我影響很深。”
    辰宇眨了眨眼，小聲問：“那勇敢是不是也會害怕？”
    張礪點了點頭，摸了摸他的頭發：“當然會。但害怕的時候還願意做對的事，那才是真的勇敢。”
    辰宇似懂非懂地點頭，神情認真，似乎將這段話牢牢記住了。他沒有再說話，隻是靠近父親一些，像是在用沉默記住這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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