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屋外的蟲鳴被窗外厚重的木板隔絕，屋內隻剩下微弱的燈光，映在牆上的時鍾滴答作響。
    廚房角落，幾隻裝滿水的塑料桶整齊碼放，張礪剛剛檢查過它們的密封性。
    張礪坐在餐桌前，一杯尚有餘溫的熱水在他手邊，旁邊攤著一本筆記本，記錄著他們這一周的補給消耗與無人機偵察數據。他望著杯中晃動的水波，腦海中卻浮現出白天在廢墟中目睹的一幕幕。
    那名陌生的男子——埃雷拉——以及他說出的那些話，如今依舊縈繞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們在操控喪屍。”
    “他們用聲音、煙霧、誘餌，甚至是活人。”
    張礪閉上眼睛，緩緩吸了口氣，壓下那股不安。
    屋子另一頭，王沐晴坐在筆記本前，仔細查看著剛剛整理好的無人機數據記錄。她一邊劃動鼠標，一邊在筆記中做著批注，神情專注而沉穩。她身邊的桌角，摞著幾頁手繪地圖和一張補給清單，上麵用紅筆標注了幾個目標區域。
    “你在看今天的錄像？”張礪開口。
    “嗯。”王沐晴沒抬頭，“我想確認一件事。”
    “什麽？”
    “今天下午，那些喪屍靠近那棟建築時，除了我們注意到的槍聲……還有一個細節。”她暫停了畫麵，放大其中一段音頻的波形圖，“這裏，有一個高頻音波信號。”
    張礪眉頭一挑，走過去看著屏幕。
    “可能是設備，或者某種人工發出的誘導信號。”王沐晴說道，“這解釋了為什麽喪屍忽然像被吸引了一樣聚集過去。”
    張礪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那說明埃雷拉說的不是空穴來風。”
    “如果真的是有人在操控喪屍，那他們想做什麽？”王沐晴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
    張礪沒有回答。他低頭，手指輕輕摩挲著杯口，腦海中卻閃過另一個更加久遠的片段。
    王沐晴忽然抬起頭，眉頭緊皺地說道：“我突然想起幾個月前，我在一次線上國際生物學研討會上，有人提到過‘生物行為控製項目’。”她的手指停在筆記本觸控板上，屏幕上的音頻波形圖還在閃動。
    張礪看向她，神情微微一變。
    她繼續解釋道：“那是一個歐洲研究機構提出的理論，試圖通過特定頻段的音波幹擾大腦特定區域的神經活動，從而操控生物體的簡單行為。當時他們展示了一段視頻，利用超聲信號誘導小鼠集體轉向、停止，甚至進入短暫的定向昏迷。當時大家都覺得那隻是天方夜譚，更多是實驗室噱頭。”
    張礪皺起眉，“你是說，有人真的把它運用到了……喪屍身上？”
    “現在看來，可能性不能排除。”王沐晴聲音低沉，“尤其是我們今天捕捉到的那個信號，和他們提到的實驗頻段非常接近。更重要的是，這種信號和正常電子設備沒有明顯幹擾重疊，很可能是專門為某類生物反應設計的。”
    “……你覺得，這種東西，可能來自軍方？”張礪試探地問。
    王沐晴搖了搖頭，“不一定，也許是某個私營研究機構，也可能是殘存的實驗團隊。他們可能是在病毒爆發前就已經在做相關試驗，現在借助喪屍群體進行更極端的實測。”
    “如果他們能控製喪屍，那我們家附近的安全區域，也不再安全。”
    兩人相視片刻，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那一抹深深的憂慮。
    片刻後，張礪站起身，走到儲物櫃前，拿出之前收集來的紙質地圖。他順手從旁邊抽出兩支熒光筆，分別標注“觀察優先”和“高風險區域”。
    “我們得更新警戒範圍。”他說道，“今晚我們先做好兩件事：一，把今天遇到的所有異常標注出來；二，複查之前製定的北上撤離計劃。”
    他將地圖攤開在餐桌上，指著上麵幾個用紅筆圈出的區域：“這裏、還有這兩條道路，我們今天用無人機都偵查過，要特別留意這些感染者聚集變化的跡象。”
    “你是說……馬上離開這裏？”王沐晴聲音微微顫抖，站在他身旁，目光凝視著地圖上逐漸加密的紅色標記。
    “隻是準備，不是馬上就走。”張礪平靜地說，同時在地圖邊緣的筆記頁上記錄物資清單檢查要點，“但如果他們真能操控喪屍，這片區域遲早守不住。我們得未雨綢繆，按照之前定下的路線走，途經補給點，準備好油料與替代交通工具，確保能在最短時間內帶著辰宇和所有物資撤離。”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們隻有一次機會，任何遲疑都可能錯失逃離窗口。”
    王沐晴默默點頭，轉身去取來物資清單，將其攤開放在桌麵的一角，與地圖並列，並開始對照檢查：“備用電池、淨水片、折疊水桶、壓縮餅幹、應急醫療包……這些必須先準備在隨身包裏。”
    夜越發沉了，屋內隻剩下紙筆摩擦的聲音，以及偶爾從對講機傳來的電流噪聲。窗外，一陣風卷過厚重的木板，發出低沉的咯吱聲。
    他們不知道這個夜晚還會不會再有什麽動靜。但他們清楚，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影響明天的生死。
    樓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隨後是小小的嗓音：“媽媽……我做了個夢。”
    王沐晴和張礪同時抬頭。
    辰宇穿著睡衣，揉著眼睛從樓梯口探出頭來。他的頭發亂蓬蓬的，神情帶著剛醒的迷茫，卻又努力睜著眼試圖看清樓下的情況。
    “夢見什麽了？”王沐晴放下筆，語氣溫柔。
    “我夢見我們坐在一個大大的車裏，一直往前開，外麵好多樹，好多星星……”他頓了頓，眼睛裏閃著光，“然後，車停在一座很高的山上，我看到爺爺奶奶在等我們。”
    張礪和王沐晴相視了一眼，神情複雜。
    “是啊，辰宇，”張礪輕聲說道，“爸爸媽媽就是在為那輛‘大車’做準備。等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
    辰宇點點頭，好像聽懂了一點，又好像隻是被安心的語氣撫慰。他打了個哈欠，“那我先去睡啦。”
    “去吧，寶貝。”王沐晴溫柔地笑著。
    小小的腳步聲再次遠去，房間重歸寂靜。
    張礪靜靜望著地圖上的路線，一時間不再說話。他知道，夢境有時會透露出孩子內心的渴望，而他們正是這段路程的引導者、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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