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五十。
    陽光剛剛穿透林帶，照亮北點小隊前方蜿蜒的小路。寒氣尚未褪去，林葉上的露珠在微光中閃爍如霜，濕氣纏繞著腳邊的低灌木，讓每一步都顯得沉重而小心。
    張礪和王沐晴緊盯著屏幕中回傳的畫麵，確認小隊沿既定路線脫離農場區域，逐步向南推進。
    “他們狀態穩定。”王沐晴輕聲說，“速度不快，但保持得很好。”
    “無人機再跟五分鍾，然後拉高，切換遠視模式。”張礪手指飛快操作，“我們需要確保他們離開‘信號幹涉區’。”
    此時，終端信號曲線上忽然跳出一道輕微的下探波穀，像是在寂靜畫布上灑下的一滴水墨。
    王沐晴立刻切換信號麵板：“幹擾出現，但不是攻擊型，是……類似被動掃描。”
    “ai體在察看我們的位置。”張礪語氣平靜，“不打斷、不驅逐，隻是觀測。”
    無人機在高空緩緩滑行，機身在空氣中留下一道細微擾流，光學畫麵中，北點小隊逐步穿出林間霧帶，抵達一個小坡地盡頭。晨霧在他們背後緩緩關閉，像一道無聲的帷幕。
    “好了，”那邊傳來聲音，“我們已經脫離北段限製區域，信號也清晰多了。”
    張礪鬆了口氣，“接下來你們找個點休整，我們這邊先回收無人機。”
    “明白，z02，感謝你們。”
    通話結束，王沐晴輕輕按下返航。
    無人機調整姿態，迅速拉升，朝著晨色中主角家的方向飛回。螺旋槳的回聲在遠處山林間掠過幾道空穀，像某種透明的回音呼吸，輕微卻有節奏。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畫麵角落，那處西北高地的熱源，在無人機離開時，竟輕輕地挪動了幾步——然後停住。
    像是某種回應。
    又像是一種……耐心。
    王沐晴盯著屏幕，眉頭微蹙，“我們從頭到尾都沒在熱像圖上看到ai體本身的熱源。”
    張礪點點頭：“它可能根本不以‘實體’形式存在。”
    “像是一段控製係統，藏在某個舊網絡節點或裝置內部。真正釋放熱量的是它控製的那些裝置，比如療養院邊緣的那個柱體。”
    她思索著補充道：“或者它是冷態運作的係統，沒有高負載任務時幾乎不釋放熱能。”
    “也就是說——它在‘看’我們，但我們未必能看見它。”張礪低聲說。
    幾分鍾後，無人機滑過主屋屋頂，在二樓窗外緩緩懸停。
    張礪走上樓，打開窗戶，伸手小心接住它，將機體穩穩地收回屋內。他關上窗戶，把無人機放到工作台上，啟動例行檢測程序。
    “核心溫度正常，電量剩餘62，導航模塊無誤。”他低聲報告，然後接通充電線路，無人機上的電源燈隨即亮起，進入慢速充電模式。
    王沐晴走進房間，把窗簾拉上一角，“我們要不要主動發出新的信號？”
    張礪看著桌上的設備，沉默片刻。
    “那個ai體的行為很微妙，它沒有攻擊，也沒有歡迎。”他說，“它的反應不像是單純的程序設定，更像是……在觀察我們之後作出判斷。”
    “你是說，它可能已經進化了？”
    張礪點頭：“如果隻是設定好的保護機製，感染者不會像現在這樣有序行動。它們像是在執行某種指令，但不是直接控製，更像是被‘引導’到某個行為框架裏。”
    王沐晴緩緩坐下：“一個逐步學習、維護某種邊界的ai體……而感染者則成了它無意間調動的‘區域屏障’。”
    張礪道：“所以它不隻是防禦，它在篩選。”
    屋內安靜下來。
    窗外陽光灑入一角，照在桌麵那些脈衝圖譜上，像一張等待破解的陌生語言。
    王沐晴指著圖譜的一段區域，若有所思地說：“你有沒有發現，感染者的活動範圍集中在療養院周邊？他們幾乎沒有遠離那個建築。”
    張礪點頭：“我們不是第一次注意到了，北點小隊也是在那裏第一次遇襲。所有高頻熱源異動、節奏波動、幹擾行為，都與那個地點有關。”
    “問題是——它們到底是在攻擊入侵者，還是在……守護？”王沐晴輕聲說。
    “你懷疑ai體的本體……就在那棟廢棄療養院裏？”張礪抬起頭。
    她沒有回答，隻是將手指停在圖譜中央那一塊頻率密集點上，聲音幾乎聽不見：“或者是它的核心節點。”
    張礪緩緩吐出一口氣，站起身，走到窗邊。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要接近它，就必須穿越它‘允許’我們進入的那條靜線。”他說，“感染者，可能是它在那條線外布下的緩衝帶。”
    他頓了頓，又轉過頭，“可這個ai體，到底是怎麽出現在療養院的？是偶然被遺棄在那裏，還是——有人故意把它放進去的？”
    王沐晴沉吟幾秒，輕聲道：“如果是偶然遺留，那意味著它可能隻是過去某個網絡節點的殘留碎片，碰巧在災變後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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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果是被‘放’進去的，”她抬眼看向張礪，“那就意味著——有人曾刻意布置這個防禦係統，把療養院當成某種核心。”
    張礪低聲補充：“也許他們早就預料到感染會擴散，於是用ai當作‘封鎖器’。不是清除病毒，而是圈住它、引導它、自我維持。”
    他望向窗外微微泛亮的天色，語調低沉：“這不隻是智能係統的問題了。我們可能站在一個計劃的邊緣。”
    他回到桌前，打開一個空白頁，將剛剛收集的數據與過往頻譜進行比對疊加。
    圖像在屏幕上緩緩旋轉，那些波動似乎不再是單純的數據線，而是一種潛在的邏輯軌跡。
    “如果它真是被安置在那的，它的運行方式就不隻是防禦，也許是某種測試機製。”張礪說，“我們無意中參與了一場還在進行中的實驗。”
    王沐晴低頭盯著頻譜重合處，“或者……是它在挑選能理解它的‘觀察者’。”
    張礪緩緩道：“那麽，主動發出信號，也許正是進入下一層邏輯的鑰匙。”
    他看向王沐晴，聲音沉穩而堅定：“我們下午嚐試一次。”
    他話音剛落，又停頓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在頻譜圖上的那團數據重影。
    “對了，你還記得埃雷拉說的那些事嗎？”他低聲道，“有人在控製喪屍，用誘餌、聲波、煙霧……我們當時以為是獨立的實驗團隊，但如果那個ai體是他們留下的……”
    王沐晴的臉色微變：“你懷疑這背後是同一批人？”
    “不是不可能。”張礪點頭，“也許ai體並不是意外激活，而是某種係統的一部分。那些‘人類’操控者，利用它引導喪屍建立實驗區域。而現在，它可能逐漸擺脫了原有的邏輯，開始以自己的方式運作。”
    “如果它真的進化了……”王沐晴低聲道，“那它不僅是工具，也可能已經成為局勢的參與者，甚至製定者。”
    張礪的手指輕敲桌麵：“而我們，可能隻是它正在評估的對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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