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屍體關在我的房間，說讓我跟他熟悉熟悉，聯絡感情……”盛晚安想起那個場景就渾身打顫。
    “他們說，這個是我的丈夫……然後房裏隻放了一根蠟燭，特別黑……”
    “我看到有個蟲子爬上宋繼的臉。我還跟他的遺體睡了一夜，不知道誰將我放他床上的……”
    盛晚安想起那個場麵就心有餘悸，渾身發抖。
    聽著懷中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說著細節，宋淮幾乎可以想象到每個場景。垂著的眼眸泛起圈圈冰冷的漣漪，或許他真該連同楊水月一起殺了。
    不管他承不承認，造成這一切的，皆是他從前對楊水月僅剩的最後一絲心軟。
    後悔嗎？
    應當是後悔的，不然怎麽現在擁著她，他的心底的疼得仿佛被剜掉了。
    不會再有了，從今往後，他對楊水月不會再有心軟了。
    直到她的眼淚越來越多，身體越來越抖，宋淮才驚覺，她的心理狀況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比當年被方誌綁架帶來的心理刺激還嚴重十倍。
    又是一個深夜。
    景苑的屋內燈火通明。
    盛晚安發絲淩亂，坐在床上，雙目裏皆是恐懼，“我不要睡覺了。”
    夢裏都是那些畫麵，好多鬼魂圍在她身邊，在她耳邊說了許多。
    “你已經結婚了……”
    “你是鬼新娘……”
    畫麵一轉，她被一群表情猙獰麵露青光的鬼推到了花轎上。
    路的盡頭，是穿著大紅喜服的宋繼。
    盛晚安唰地一下，睜開雙眼，大口大口地喘氣。
    幾乎是同一時刻，宋淮也跟著睜開眼睛，緊張地看著她。
    這段時間，她幾乎天天做夢，一開始會尖叫著醒過來，到現在是醒來一言不發，渾渾噩噩的，眼底全是驚懼。
    “又做噩夢了？”
    盛晚安咬著嘴唇，小扇子似的睫毛顫抖著，“嗯……你會一直在這裏吧？”
    宋淮把她滑落一大片的睡衣攏起來，順了順她的頭發，輕吻她的鼻尖，“我在……我會一直在。”
    他垂了垂眸，掀開被子剛要下床，才動了一下腿，盛晚安緊張地拉住他的衣袖，“你去哪？”
    女人散著頭發坐在床上，拉著他的衣袖十分無措，眼睛泛著一層霧，那霧越聚越沉，要哭不哭的。
    宋淮眼裏掠過深沉， 低垂的眸斂去情緒，手覆在她冰涼的麵容上，伸手將她抱了起來，“乖，不怕。”
    自從盛晚安從醫院回來，一批醫生也在景苑隨時候著，宋淮剛才是想出去讓傭人把醫生喊來。
    可盛晚安現在的樣子，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不安，宋淮一手抱住她，一手撈過桌上的手機打電話。
    薄薄的唇落在她的發際線，落在她白嫩的側臉上，低聲哄了許久，盛晚安緊繃的情緒這才放鬆大半。
    “你騙人，你剛剛就是想走。”盛晚安窩在他懷裏，嗅著他衣領處淡淡的清冽氣息，不滿道。
    略微埋怨的語氣，帶著絲絲縷縷的嬌意，還帶著些許困倦的尾音。
    宋淮手輕輕拍在她的後背，掃了眼她的睡衣，才把她抱出去。
    “醫生到了，我們出去看看。”
    盛晚安一聽醫生到了，有點緊張。
    冥婚那件事過後，她從醫院醒來沒多久就患了嚴重的感冒，緊接著發起高燒，斷斷續續病了大半個月。
    眼見著感冒發燒好了，胃又出了毛病，三更半夜疼得她冷汗直冒。
    一直持續都沒有好轉的是頭疼的毛病，伴隨著失眠多夢，幾乎都是被噩夢驚醒。
    盛晚安對醫生已經有了恐懼。
    但更恐懼的是，每天晚上入睡。
    仔細檢查了一番，宋淮攬著她，聽著醫生的陳述。
    “創傷後應激障礙聯合治療的時間會比較長，還是要按時吃藥。”
    盛晚安聽到這句話，埋在他脖子處的呼吸一窒，而後若無其事地摟緊了他。
    宋淮垂著眸子，眼底顏色深沉，低頭看了眼女人，隻看到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高大的身子攬住盛晚安盈盈一握的腰，認真地聽著醫生的話，漆黑瞳孔裏的流光稍稍停頓了一下。
    醫生退了出去。
    大廳亮著，垂落的水晶吊燈折射出的絢麗的光，清清淺淺的呼吸聲落入他的耳中。
    宋淮很久沒有說話，盛晚安越來越緊張，心跳得也越來越快。接著察覺到溫熱的手指撩開她側臉的發，溫熱的吻落了下來。
    “寶寶心跳好快。”
    宋淮落下句意味不明的話，盛晚安緊張得輕咬嘴唇，接著炙熱的吻撬開她的唇，“緊張就喜歡咬嘴唇。”
    盛晚安眼睛霧蒙蒙的，睜開看，是他放大的俊臉，掃過不遠處牆壁上掛著的金屬邊框的鍾擺。
    時間是淩晨四點半。
    “專心。”男人睜了眼，捧住她的臉，唇落在她那雙盈盈的眼睛上，睫毛輕刷了一下他的唇。
    癢癢的。
    “宋淮……”
    盛晚安嗚嗚咽咽著，她不就是晚上沒吃藥嘛……
    聲音嗚咽如被困的幼獸，聽起來可憐極了。
    “為什麽不吃藥。”話裏問著為什麽，語氣卻是陳述，宋淮箍著她的腰，視線落在她眼底的烏青上。
    “我……忘記了……”盛晚安眼睛飄忽著，心跳還是異常地快。
    她不擅長撒謊。
    那心跳快得都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了。
    “嗯。”
    男人嗯了一聲，不知道信還是沒信，抱著她上樓的時候她悄悄抬頭看了眼他的表情。
    很淡，看不出什麽情緒波動。
    她想了想，一口親在他的下巴上，“真的忘記了，你相信我嘛。”
    其實不是，是她不喜歡這個藥。
    總覺得自己吃過很長的時間。
    宋淮嗯了一聲，“寶寶怎麽以為我不相信？”
    盛晚安搖搖頭，“沒有。”
    她吃的藥有抗抑鬱的，從前患抑鬱症吃過藥，那種下意識的抵抗即便是現在的她，也還殘存著。
    她不說，宋淮也知道她心裏想什麽。
    宋淮垂著眸子，輕輕印了一吻在她額頭上，“困了嗎？”
    再折騰一下，準備天亮了。
    盛晚安其實困得不行了，但一想起做的夢，便不敢再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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