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翻刻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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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元年冬月初七,北京城飄著細雪,豹房書局內泥爐燒得劈啪作響,二十餘名工部匠人圍坐在暖烘烘的火盆旁,目光齊刷刷落在案幾上的銅活字印樣。掌作老師傅陳大錘搓著滿是老繭的手,古銅色的臉膛被爐火映得通紅,粗糲的指尖反複摩挲著印頁上暈染的墨痕,渾濁的眼珠裏透著困惑:“怪哉,這銅字比木活字光滑十倍,咋反倒粘不住墨?”他嘟囔著,肥厚的指腹重重按在“明”字邊緣,留下個淡淡的油印。
朱厚照掀開明黃緞簾踏入書局,玄色狐裘上落著零星雪粒,腰間玉佩隨步伐輕晃。他抬手撥弄袖口金絲繡的蟒紋,露出袖中半卷《天工開物》,書頁邊緣已磨得發毛。掃過匠人手中的試印頁,他忽然想起書中“五金之理,銅柔而錫剛”的記載,濃眉微蹙,隨手取過一枚銅活字,就著爐火端詳。銅字在火光下泛著冷冽的青白光澤,棱角分明的筆畫間凝結著細密的鑄造紋路,確實比王禎改良的木活字多了幾分冷硬,少了些木料特有的吸墨“火氣”。
“皇上,王主事到了!”隨侍太監張忠的尖細嗓音打破沉默。話音未落,一位身形佝僂的老者拄著棗木拐杖踉蹌而入,肩頭積雪尚未拍淨,青灰色布袍上沾著星點墨漬,腰間懸掛的魯班尺隨著跛行節奏叩擊門檻,發出細碎的“嗒嗒”聲。正是告老還鄉的前工部主事王禎,他抬頭望見朱厚照,渾濁的眼珠驟然發亮,來不及行大禮,便哆嗦著從油膩的褡褳裏掏出個油紙包,粗糲的手指捏起一撮黑粉:“皇上,這是咱昨夜按《天工開物》裏‘入窯燒煙’之法煉的鬆煙,在陶窯裏悶了十二個時辰,火候足足的!”
朱厚照俯身細觀,隻見那鬆煙輕若浮塵,在火光下泛著微微紫光,果然比工部平日用的窯煙細膩數倍。王禎又摸出個羊脂玉小瓶,倒出半塊琥珀色膠塊:“這牛皮膠得用清江浦的黃牛皮,浸石灰三日去毛,再以桑柴小火慢熬九九八十一個時辰……”話未說完,陳大錘已急不可耐地搶過膠塊投入硯台,熱硯蒸騰的熱氣中,鬆煙與膠汁漸漸交融,散出一股帶著焦香的墨氣。
“拿新鑄的‘洪武通寶’活字來!”王禎嗬著白氣,將一枚銅活字浸入墨漿,粗糲的拇指在字麵上三轉兩碾,提起時,字跡表麵已均勻裹上一層薄如蟬翼的墨膜。他取過一張澄黃的開花紙,用棕刷輕輕敷壓,動作輕得像撫弄新生嬰兒。揭起紙張的瞬間,“洪武”二字躍然紙上,筆鋒處棱角分明,連“武”字末筆的勾劃都清晰如刀刻,匠人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驚歎。
“好個‘油煙墨法’!”朱厚照雙目發亮,手指輕點活字凹槽,“為何此處積墨?”王禎用拐杖尖挑起凹槽裏的墨漬,溝壑縱橫的額角擠出幾道深紋:“銅字得‘養’。就像新打的菜刀,得用豬脂磨去毛邊。”他顫巍巍解開另一個油布包,露出一排包漿溫潤的活字,銅身泛著蜜色光澤,“每日用棉油擦三遍,擦到第七日,銅吸足了油,自然‘吃’墨。”
匠人們紛紛湊近,指尖輕觸包漿活字,發出“嘖嘖”讚歎。朱厚照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忽然想起《天工開物》中“活字為舟,墨為江水”的批注,轉頭對張忠道:“傳旨,書局匠人每月加發棉油三斤,另賜王主事紋銀百兩。務要把這批活字‘養’出靈性來,讓天下人都瞧瞧,我大明的銅活字能印出比雕版更俊的字!”話音落下,火盆中一塊木炭“劈啪”炸開,火星濺入雪光,恰似他眼中躍動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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