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太後監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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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器元年冬,坤寧宮暖閣的獸首炭爐燃得正旺,劉太後將《女匠實務》手稿推給掌事女官時,袖口的工禾紋暗繡掃過案頭珊瑚試紙。「明日開考,須讓她們知曉,」她指尖敲了敲案上的鉛粉罐,「驗硫非靠肉眼,而在物性相製。」燭光躍動,將她鳳冠上的錨鏈鑲邊映成流動的金紅——這頂改製三次的鳳冠早已去盡珠翠,隻餘工禾紋與暗藏的珊瑚驗硫管,輕輕一晃便有細沙般的粉末沉降。
掌事女官退下後,劉太後望向暖閣外的雪幕。三十年前,她曾在豹房為朱厚照縫製龍袍,金針上纏著的工禾紋暗線,如今正成為女匠們應試的徽記。忽然想起朱厚照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腕間錨鏈刺青擦過她掌心的繭——那是當年為他修補火銃時磨出的痕跡,如今卻成了「女子不得近器」的保守派攻訐之資。
次日卯時,尚工局考棚內,二十名匠戶之女垂手而立。她們粗布圍裙下,隱約可見巧妃去年推行的「防鉛護腕」——用橡膠樹汁浸泡七晝夜的麻布內襯,在雪光中泛著溫潤的乳白。阿巧攥著珊瑚試紙的手在發抖,試紙邊緣的鋸齒狀切口是昨夜反複練習的痕跡,此刻卻被監考女官突然打翻的鉛粉盒震得散亂。
「若鉛粉傾覆,當如何?」監考女官的聲音如冰錐刺破寂靜。眾人驚呼聲中,阿巧本能地撕開工服領口,露出護腕內襯的三層麻布——每層都浸過不同濃度的石灰水,最裏層還縫著巧妃親繪的「硫火走脈圖」。「隔塵先隔氣,」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穩穩扯下護腕浸進鉛粉堆,「橡膠拒水,石灰吸硫,需在三息內完成隔離。」
考棚外的雪地上,內閣首輔楊慎望著這幕,胡須隨寒風輕顫。他在奏疏裏添上一筆:「護腕之製,可準入《工器律》,匠戶女眷許襲父業。」墨跡未幹,保守派禦史已在宮門前跪成雪堆,領頭的左都禦史王廷相額角磕在青石板上,積雪滲進他皸裂的袖口:「《女戒》有雲:『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今女子操弄工器,拋頭露麵,此乃以婦功犯男職,亂陰陽之序,毀先王之製!」他的奏疏在風中翻飛,字裏行間滿是「牝雞司晨」「禮崩樂壞」的痛斥。
雪光映照著青石板上的跪諫隊伍,劉太後的步輦碾過積雪,十二名尚工局女官擎著繪有工禾紋的儀傘緊隨其後。鳳冠上的珊瑚驗硫管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紅,管內的石灰粉正默默吸附著空氣中的硫氣。「王禦史可曾讀全《女戒》?」她掀開輦簾,聲音如冰下流水,「班昭著《女戒》,亦助兄修《漢書》,此乃婦德與才學並存。孤令女匠應試,正是讓天下女子明「婦功」可在針黹之外——」她抬手示意阿巧上前,少女掌心的火銃零件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昔年太薑治絲麻,太任修女功,今之女匠驗硫鑄器,何嚐不是「功」之所在?」
金鑾殿內,禦史們的爭辯聲此起彼伏。劉太後摘下鳳冠,露出內襯的算珠紋——那是用巧妃改良的橡膠密封圈固定的,每顆算珠都刻著《天工開物》的工器圖。「亂陰陽者,試看此冠!」她將鳳冠置於禦案,驗硫管輕輕一晃,鉛粉沉降成清晰的青色圈層,「孤之冠冕,去珠翠而存驗硫,非為美觀,乃因工器關乎家國存亡。」阿巧奉命拆解火銃,銅件撞擊聲如珠落玉盤,當最後一枚螺杆嵌入時,尚工局老匠們忍不住以拳叩胸——誤差之微,竟與《工器法式》毫厘不差。
「《女戒》言婦功,未言婦不可功於器。」劉太後望著阿巧護腕上滲出的石灰痕跡,忽然想起朱厚照當年試銃,龍袍上的鉛粉如何被她用醋水逐寸擦淨,「太祖皇帝定匠籍,成祖皇帝遣鄭和下西洋,皆不拘性別之限。今女匠驗硫防鉛,保匠人安康,此等功德,豈容腐儒妄議?」她重新戴上鳳冠,驗硫管內的青色絮狀物恰如工禾紋的暗繡,「明日放榜,孤將親賜頭名「工器女史」之銜,望諸位愛卿,莫讓聖賢書蒙了眼,誤了大明工器的星辰大海。」
三更梆子響過,坤寧宮暖閣的炭爐添了新炭。劉太後對著朱厚照的錨鏈刺青拓片出神,拓片邊緣她補繡的工禾紋針腳細密,恰如巧妃設計的防鉛夾層。窗外傳來工器科舉放榜的喧鬧,年輕女子的笑聲混著雪粒打在窗紙上,驚起簷下冰棱碎落。她摸向鬢邊的珊瑚簪,簪頭螺旋紋裏的橡膠襯墊泛著溫潤的光——這種曾被詆為「蠻夷邪術」的黑色膠狀物,如今正護佑著考場內的匠戶之女。
「陛下可知?」她對著虛空低語,指尖撫過鳳冠內的算珠,「當年您在豹房鑄炮,說匠人當如錨鏈般堅固;如今她們的女兒,正用珊瑚試紙丈量鉛毒,用橡膠護腕鑄造未來。」雪光映得驗硫管內的青色漸深,那是今夜第三例硫火異動記錄,卻被她用朱筆圈進《女匠考工冊》——在保守派的諫章與雪地上,一個女子持器的時代,正隨著炭爐的火星,在黎明前的暗夜裏悄然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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