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番外二歸化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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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八年九月的榷場,牛二虎被火銃槍托把腮幫子硌出紅印時,歸化城的晨霧正被明字旗切割成碎片。他望著榷場入口處排成長龍的蒙古商隊,甲胄下的「火器百戶」鐵牌隨呼吸震動——那是與察哈爾蒼天神廟磁石陣相連的共振裝置,此刻正以《九章算術》的節奏微微發燙。
「百戶大人,第三批茶車到了。」把總遞來的文書上,「茶葉換馬」的朱批旁蓋著「歸化都司」的火漆印。牛二虎掃過文書末尾的「照洪武二十五年例」注疏,目光落在茶袋暗紋裏若隱若現的磁石粉——這是考工院新製的「驗偽磁線」,遇鐵即顯藍色,專門對付蒙古人在馬骨中摻鐵的伎倆。
「開秤。」牛二虎擲出《明會典·茶馬司》抄本,書頁自動翻開至「洪武二十五年詔」:「上等馬換茶一百二十斤,中等馬百斤,下等馬八十斤。」他抬手示意算生抬出青銅天平,左盤放上刻有「戶部官茶」字樣的茶餅——每餅重五斤,裹著摻有磁石粉的蜀錦包裝。
圍觀的蒙古商隊騷動起來。他們熟知大明律例,卻不知眼前的天平暗藏機關:底座嵌著磁石,與茶餅、馬骨中的磁線形成微妙吸力。當算生在右盤放上第七塊馬骨時,牛二虎輕叩天平邊緣,磁石錯位間,秤杆竟緩緩平衡。
「且慢!」商隊首領闊闊台突然暴喝,「我這是阿勒泰山雪龍馬,怎可用下等馬之例?」他抽出腰間馬刀,刀刃在陽光下映出冷光,「去年你們用「火德茶」騙我,今年又想耍秤?」
牛二虎不動聲色,從袖中摸出《茶馬互市則例》銅版印刷本——這是朱厚照特命司禮監印製的「通商密典」,內頁用隱形墨寫著《九章算術·粟米》換算表。「闊闊台首領可知,」他指尖劃過「貴茶比鹽,率十比一」的密注,「我朝新製的「鬆蘿茶」,一斤可抵普通茶三斤。你這匹馬……」他瞥向馬廄中打鼻響的黑馬,「頂多算中等馬,按新率折算——」
太學算生們立刻撥動算盤,竹珠碰撞聲中,闊闊台額角沁出冷汗。去年他用混血的「雪中白」賺了明廷三倍利,此刻卻被反將一軍。「十斤鬆蘿茶換一石青鹽,」牛二虎故意提高嗓門,讓周圍商隊聽見,「你這馬若換鹽,需百斤。但我朝體恤遠人,按「貴茶比馬,率十比一」,隻需八十斤茶。」
闊闊台盯著天平上的茶餅,忽然發現蜀錦暗紋織著錨鏈——這是鐵錨會的符號。他猛然想起三個月前,大明匠人在威遠堡用算珠校準火銃,射程竟達三百步。「好,」他咬牙道,「但需用你們的「工」字茶餅,且馬骨要驗三次!」
牛二虎揮手示意算生換秤。這次左盤放上十塊每餅八兩的茶餅,右盤累加馬骨。當第四塊馬骨放上時,磁石吸力與重量恰好平衡——這是太學算生用《周髀算經》勾股術算出的精確比例。圍觀的瓦剌商人交頭接耳,有人摸出隨身攜帶的小算盤,依照牛二虎剛才的「貴茶比馬」率暗暗推算。
契書上的火漆印冷卻時,闊闊台忽然指著茶餅問:「這磁線究竟是何巫術?」牛二虎大笑,從茶袋中抽出一縷絲線,用火折子點燃:藍色火焰騰起的瞬間,周圍響起驚呼——這是《天工開物》「磁石引鐵」的現世演繹。「不是巫術,」他拍了拍腰間的「驗銅權」,「是算學。你們的濟農,可曾教過你們用磁石稱馬骨?」
暮色浸染歸化城時,滿載茶葉的車隊向草原深處駛去。牛二虎望著商隊背影,想起朱厚照在豹房說的話:「算珠能定彈道,亦能定茶馬。」他摸出袖中的《粟米算例》,內頁用朱砂筆寫著最新密旨:「著將「貴茶比馬」率刻入《大明一統商程》,永為定製。」
遠處傳來歸營的號角,牛二虎看見自己的影子投在茶車上,與「工」字旗重疊。他忽然明白,當算珠算出的比率成為草原上的新規則,那些曾被視為「奇技」的算學,早已化作大明商道上的銅鐵錨鏈,穩穩勾住了遊牧部落的命脈。
榷場中央的「心學大講堂」傳來擊磬聲,太學算生正在宣講《工器傳習錄》:「夫工器者,心之跡也。算珠即念珠,鏜床即禪床……」牛二虎摸了摸腰間的算珠袋,裏麵裝著王陽明批注的《心學啟蒙》——這位心學大儒竟在書中將螺旋膛線比作「良知之軌跡」,讓他這個糙漢也能悟出幾分「知行合一」。
商紳代表李萬財弓著背走來,錦緞馬褂下露出半截匠籍銅牌。「大人,」他壓低聲音,袖口的磁石粉簌簌落在賬本上,「右翼三萬戶的馬掌訂單,要刻「永樂年製」還是「正德新樣」?」
牛二虎瞥了眼遠處的蒙古少年——他們正在匠戶指導下學習使用「晷影矩尺」,帽簷上的算珠扣與漢家學徒無異。「刻新樣,」他敲了敲榷場的焦煤渣地麵,「但需用熟鐵而非精鐵。」李萬財心領神會,這意味著蒙古人拿到的馬掌易折易碎,卻永遠猜不透大明「焦煤三煉法」的精鐵奧秘。
卯時三刻,巴爾斯博羅特的使者抵達。牛二虎故意讓神銳銃手在旁擦拭槍管,蜂窩散熱孔的反光映在使者臉上,與他腰間的「龍虎將軍」符牌形成詭異共振。「濟農問,何時開放鐵器互市?」使者的蒙古袍內襯露出《工器匯典》——正是朱厚照欽定的「離卦九三」偽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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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器?」牛二虎轉動燧發槍的擊錘,故意讓簧片聲與遠處的算珠風鈴共鳴,「大明鐵律:片鐵不出關。但可賜你們農具,需用三倍良馬兌換。」他指的是明廷嚴控的「熟鐵犁鏵」,看似施舍,實則犁刃厚度經過算學測算,既足夠耕地,又無法改鑄兵器。
巳時,心學大講堂傳來爭辯聲。士紳代表王舉人拍著《工器匯典》偽本:「匠官不應世襲,當以算學取士!」太學算生則反駁:「工器之妙,非家傳不能通其玄……」牛二虎摸了摸頭盔——這個由匠戶、商紳、士大夫組成的「心學同盟」,表麵在爭論製度,實則是朱厚照用「心學」包裝的技術壟斷策略。
牛二虎登上歸化城城樓,望著北方草原。巴爾斯博羅特的使團正馱著鞍具離去,鞍橋下的磁石粉正與地底的監聽管道共鳴。他想起豹房傳來的密旨:「匠商紳一體,乃製蒙之根本。」如今歸化城的榷場已形成「鹽鐵算學信仰」三重枷鎖,蒙古人每求購一件鐵器,都要向大明工器文明俯首一次。
俺答的算盤課開始了。六歲孩童的笑聲從榷場西側的「心學蒙學」傳來,牛二虎知道,那些打磨光滑的棗木算珠裏藏著《九章算術》的啟蒙題,卻絕不會透出「焦煤三煉法」的半字機密。而窗外的風鈴,正以「七短一長」的節奏擺動,向豹房傳遞著蒙古貴族對鐵器的渴望強度。
戌時,歸化城閉門。牛二虎撫摸著城牆上的磚雕,磚縫裏滲出的焦煤渣與他甲胄裏的防鉛襯墊默默呼應。察哈爾蒼天神廟方向,仿佛有流星劃過——那是太學算生試射的信號彈,在夜空中畫出的不是星象,而是「大明鎮漠」四個大字。
這一夜,歸化城的匠鋪燈火通明,商隊的算盤聲與工坊的鍛鐵聲交響。牛二虎枕著神銳銃入睡時,聽見更夫用算珠節奏報時——「離卦九三,子時已至」。他不知道,自己早已成為朱厚照棋盤上的一枚卒子,而整個漠南,正在算珠與火銃的合鳴中,漸漸變成大明工器文明的邊陲重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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