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番外二四次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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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十年七月初一,奉天殿簷角的竹製風鈴在暴雨中輕響,朱厚照的手指叩擊著禦案上的《倭患十策》,指節下的《皇明祖訓》抄本被燭火映得透亮,「片板不得下海」的墨字與案頭神銳銃的木質槍托重疊,恍若一道被火器灼穿的裂痕。階下群僚的朝服沾著雨氣,楊廷和的補子孔雀翎羽蔫垂,與李承勳甲胄上的布質錨鏈紋形成微妙對峙。
「先報經濟數據。」朱厚照擲出《歲入黃冊》,明黃緞麵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戶部尚書韓文踏出班列,手中笏板刻著「太倉庫歲入」四字:「陛下,正德十年太倉庫歲入白銀八百八十萬兩,較去年激增八十萬兩。其中山西鐵稅三百二十萬兩,匠班銀折征二百六十萬兩,占歲入三成,南洋商稅二百二十萬兩。」他展開清單,「技術專利費合計六十萬兩,占歲入七分。」
「匠班銀折征複歸三成?」楊廷和甩動衣袖,露出袖口繡著的《周禮·考工記》殘紋,「陛下!匠班銀折征三成,等同默許匠戶以銀代役,四民秩序若崩,農工商胥相淆,士風日下矣!昔太祖定匠籍黃冊,今脫籍千五百戶,他日恐有「匠人不為王用」之患!」
「四民秩序當隨國勢而變。」朱厚照打斷道,「工部,說說鐵產量。」
工部尚書王瓊捧起《工器生產錄》:「啟稟陛下,山西鐵廠精鐵年產量達六十萬斤,較五年前增三十萬兩。焦煤土煉法改良後雜質率降至二成五,鑄銃用銅料純度達百分之八十。」他指向殿外,「新造神銳銃萬八千支,已列裝遼東衛所與水師。」
「鐵器出口如何?」朱厚照轉動神銳銃,鐵質槍管與袖口補丁交相輝映。
李承勳展開《海外貿易冊》:「僅向琉球、滿剌加出口改良鐵犁、水車等農耕器具,年收專利費八萬兩。南洋硫礦三年累計輸入八萬斤,可支撐神銳銃量產至正德十二年。」
「非獨鐵器外流!」楊廷和急叩笏板,玉質飾件撞在禦階上迸出脆響,「今匠官與舉人同階,他日恐有「以算學亂科舉」之患,士大夫十年寒窗,反不如匠人撥弄算珠!昔沈括著《夢溪筆談》,尚稱「工者役於技」,今竟使匠與士同列,祖宗禮法安在?」
朱厚照忽然抓起算珠鏈甩在《倭患十策》上,二十八顆珠子恰好壓住九州島方位:「楊首輔可知,鬆浦家的火器用的是私鑄雜鐵?自寧王工坊被查抄後,邊鎮鐵器走私銳減,然倭寇仍能以硫礦換糧,此等漏洞,禮製能補?」他轉向韓文,「再說農業。」
「代田法推廣至漢地十省,」韓文翻開《農政圖冊》,「延安府鹽堿地改良七千頃,畝產十四鬥,較傳統耕作增百分之一百。引進「神火丁香」種植八百頃,年產值二十五萬兩,占南洋出口額六分之一。」
吏部尚書楊一清趁機進言:「陛下,匠官隨軍製度隱患未除。去年遼東試用骨製算具校準火銃,仍有鏽蝕誤差,太醫院尚未根治。」
「神銳銃準星以牛骨嵌銅箍,外裹生漆防潮。」朱厚照打斷道,「算具校準十得七八,炸膛之弊十去其九。」他指向殿外暴雨,「傳旨:李承勳為東征提督,率遼東衛所兵一萬五千、福船五十艘,一個月內出征!」
「陛下!」楊廷和急道,「七十萬兩白銀!太倉庫歲入雖增,然瓦剌叩關需馬價銀百萬,江南織造需料銀八十萬,若再耗於海東無用之地……陛下豈不聞宣宗朝罷鄭和寶船,正為藏富於民?」
「宗室祿米已折銀發放。」朱厚照抽出《宗室歲祿折銀冊》,「寧王世子朱拱栟以屯田提舉身份領俸,專司遼東屯田事宜,不得幹預兵事,年省祿米十五萬石。」他轉向楊一清,「吏部需選知農事的文臣監軍,非匠官不得議銃。」
殿外驚雷炸響,照亮階下群僚凝固的麵孔。李承勳握拳應命時,袖口驗鐵符晃出殘影——那是明廷為邊民特製的土法驗鐵工具,僅能辨別生熟鐵。
禮部尚書王守仁越班而上,翻開《農桑輯要》:「陛下,臣請以「耕戰一體」之名檄令朝鮮、琉球協防。」
「準奏!」朱厚照擊節讚歎,「著陳大錘為水師屯田官,戰船增設儲糧艙,神銳銃配足三個月彈藥。」他望向殿外漸歇的暴雨,「匠人需在五日內完成改造,違令者謫戍遼東。」
楊廷和望著殿柱上「親親之誼」的鎏金匾額,忽然噤聲。他從袖中抽出《宗藩條例》抄本,欲言又止:「洪武二十八年祖訓:「宗室不得典兵預政」,今以屯田之名遣宗室監邊鎮,若諸藩借匠戶私蓄甲兵……」
朱厚照目光一凜,卻未接話,起身走向殿外。暴雨初歇,陽光穿透雲層,照亮奉天殿簷角新鑄的竹製風鈴。那風鈴與傳統銅鈴迥異,輕響中帶著竹節特有的脆意,恰似這個時代新舊交織的聲響。
朝會散場時,李承勳湊近朱厚照,低聲道:「陛下,神銳銃的準星易受海風侵蝕……」
「無需多言。」朱厚照望著遠處的神機營演武場,那裏傳來算珠與火銃的合鳴,「匠官與士大夫,如車之雙輪。但記住——」他轉身盯著李承勳的眼睛,「山西鐵稅三百二十萬兩,半數來自匠官冶鐵;神銳銃列裝,使遼東衛所戰損減六成——此等實效,禮製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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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後楊廷和走在最後,望著簷角的風鈴,聽著那與傳統迥異的聲響,摸出袖中的《明會典》。書頁間「匠官品級表」上的「屯田提舉」讓他忽然想起朱厚照在《工器匯典》序言裏寫的「器以載道,非道載器」。或許,這個時代的道,早已不是他熟悉的禮製,而是那些在匠戶手中撥弄的算盤,和那閃爍著冷光的神銳銃。
暴雨後的天空裂開縫隙,陽光落在李承勳遠去的背影上。他腰間的「工器協同」銀印與朱厚照禦賜的算珠鏈交相輝映,在金磚上投下複雜的光影——那是算珠與火銃的合鳴,是禮法與工器的博弈,更是一個帝國在傳統與革新之間踏出的艱難一步。
三日後,泉州港。
陳大錘站在「破浪號」甲板,骨製刻刀在船舷刻下「豐」字紋。遠處衛所兵演練「鴛鴦陣」,神銳銃與算珠計數聲交織。他摸出袖中木算盤,撥出「乾卦三爻」節奏——朱厚照親授密語,意為「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
日本五島列島鍛冶場,鬆浦興信盯著新鑄的鐵爐,雜質閃爍如星。一名工匠呈上粗製火銃,槍管歪扭不堪:「大人,漢人的準星實難仿製。」鬆浦興信踢翻火爐,火星濺在牆上的「大明農具」木牌上——那是兩年前從南洋搶得的舊犁部件,如今已鏽跡斑斑。
海風卷著暴雨餘威,拍打「破浪號」船舷。陳大錘望向海天交界處,那裏正湧起新的風暴。大明的算珠與神銳銃,即將在東海書寫「以農製夷」的新篇章——而這場戰爭的背後,是八百八十萬兩白銀的歲入支撐,是六十萬斤精鐵的產能底氣,更是一個帝國以技術鎖喉海疆的隱晦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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