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老委的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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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委在殯儀館放了三天。
    老趙和楊國慶每天晚上都來陪一陣。
    初八早上出殯。葬禮很簡單:殯儀館吊唁,火葬場告別,公墓辭行。事實上,人生的最後這幾步,都是活人做給活人看的。
    送別的人不多。
    大部分是親戚。老委和他媳婦家都是家族很大的那種,散布在周圍好幾個村子裏。平日的紅白事都能有幾百人,但老委的事上人卻不多,明麵上的原因是春節期間,走親串友出了門的人多,背後的事就不好猜測,大抵於老委的性格有關。
    老委是那種有事從不放在心裏的人,喜怒哀樂全在臉上,惺惺相惜了就稱兄道弟,看不上眼的從不尿你。和人交往,從來隻管脾氣相投,不管身份地位。
    脾氣衝,說話直,遇事不拐彎,又不拘小節,就免不了人際交往中的磕磕碰碰,從而有一些所謂肝膽相照的朋友,也容易得罪人,毀譽參半。爺爺死了以後,又很少回老家,老婆內向,不善言談也不喜交往。所以,裝不知情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何況,當地有請喪的習俗,主家不打招呼,除了至親,其它人是不會主動上門的,也有了不來的理由。
    單位也來人了,還有同事。嚴格意義上說,老委還沒有辦理正式退休手續,屬於內部退養,所以,小單位負責工會工作的人來了,無非是送了花圈,說幾句話,至於其它的,還不到說的時候。工友很有一些,大多上班,隻是來去匆匆的。
    還有戰友,倒是很來了幾個。
    喪事是由老委的大舅哥主持料理的?老趙也不懂老委老家的講究和風俗,幫不了什麽忙,隻是白天來轉著,晚上再來坐著,碰上戰友了就唏噓幾句。
    大舅哥裏裏外外的忙,有空了就和老趙聊幾句。
    兩個人認識多年,卻沒有多少深交,見麵點頭那種,聊天也多是關於老委的:“我這個妹夫,風風火火一輩子,倒也走的痛快。隻是這妹妹可怎麽辦?一輩子沒上過班,一點積蓄都沒有。外甥也不爭氣,店裏饑荒還不少。”
    老趙不得不接話:“有什麽難處你就說,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
    “那倒不用,這麽多家人,還發送不了一個人嗎?”大舅子猛吸一口煙,又緩緩地吐了出去。
    幸虧了老委的大舅哥,直接和老委看場子的老板交涉,老板倒是很義氣,直接自己掏錢去買了墓地:“不管啥原因,人總是死在我的地盤,應該應份的事。”
    其實,老板極是精明,老委死在工作崗位上,隻要家屬提出異議,賠償是少不了的,與其事後無休止的扯皮打官司,還不如把事情做的敞亮些。
    老趙和楊國慶倒是私下商量過。老趙說:“老委那狗脾氣,有一花三的主,兒子又沒工作,不知道能不能買起墓地。”
    楊國慶手裏把玩著一支煙:“他手裏肯定是沒有錢的。年前送豬肉那回,我也給了一千。要是以往,肯定是沒好臉色,可這次,還是扭扭捏捏地收了。至於他老婆那裏,說不上。反正,我知道的是,除了每月的煙酒錢,老委工資都是上交了的。”楊國慶點上煙,猛吸了一口:“快十年了吧?”
    “那我們給湊點?或者……”老趙還沒說完,讓楊國慶打斷了:“不用,暫時不需要,看後麵吧,我覺得墓地沒問題。”
    果真讓楊國慶說準了。
    至於位置,無所謂了,c市統共就那麽幾個地方,不管生前如何,都是那裏的一塊石碑。
    把壽終正寢的老委送到墓地,老委舅子哥非要老趙幾個去吃飯,這也是應有的事,老趙卻堅辭:“今天不太舒服,那天了再坐。”
    楊國慶卻看了其它戰友一眼:“還是去的好。”
    老趙不是不去,是心裏堵吃不下去。
    因為老趙的事,老趙老是覺得打不起精神來。嚴格意義上講,老趙、老委和楊國慶是玩的時間最長關係最鐵的幾個戰友,私底下的感情也最深。
    原來還開過玩笑,等老了三個人開個車去全國窮遊的。那時候,老委和楊國慶都開車,老委說:“趙哥,你得早點學車,要不然,出去轉你就沒主動權了。”還說過買什麽車,老委說suv好,全路況通行。楊國慶卻要大一點的:“再找三個女朋友一起走。”老委就罵:“你就是頭驢。”楊國慶狡辯:“沒人做飯咋辦?”老委眼睛一瞪:“我做。”
    老委是第一個內退的。剛退下來還說過,後來就不說了,兒子沒了工作,兒媳的實體店效益又不好,沒了能出去的基本條件。
    老趙自己也是,一個養殖場丟了一輩子積蓄進去。唯獨楊國慶表麵上還好,可老趙早從他的言行舉止中發現了許多蛛絲馬跡。比如和錢鬼子,肯定合夥幹著什麽,不然,節前也不會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但老趙遵循的原則是不管什麽事,當事人隻要自己不主動提及,絕對不會去問的。
    老趙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每個人最終的歸宿是一致的,真的到了自己不可控製的時候,走的安然嗎?總不能給老周和女兒留下一屁股外債吧。可除了退休金,還有那些適合自己的掙錢門路?老趙第一次因為老了而產生了恐慌。
    任老師卻在初六就和兒子一起回了g市,到了初十,就自己回了c市。
    過年期間,給老趙的信息還是每天問好,老趙也回,隻是從來不及時,過了初五,卻是沒了消息,想打電話,又覺得過年應酬多,有許多的不便,就硬忍了下來,但早點回c市的想法卻愈發強烈了。
    g市到c市,除了高速,最方便的就是火車,時間節點卻不好,要麽是下午坐車半夜到,要麽是半夜坐車上午到。任老師要坐晚上十點半到的那一趟,下了火車,再打的回去,怎麽都在十一點以後。兒子不願意:“到家半夜三更的,要不坐淩晨的,到家是上午,你也方便。”
    但任老師還是買了這一趟的硬臥:“隻有這趟車有鋪。”沒有說的原因是這趟車時間最短,她還可以找理由讓老趙接她。
    老趙是下午三點收到的信息,隻是手機截屏,g市到c市的火車票,卻沒有文字。
    就回信息:“幾個意思?”
    好一陣才有回信:“接站!!!!!”
    老趙不想去。前天才送走老委,先是和楊國慶幾個喝了天昏地暗,怎麽回家的都不知道,昨天又睡了一天,那種迷茫的感覺,跟丟了魂一樣。要拒絕,可看了看車到的時間,還是回了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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