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對老方的再三挽留，並沒有多少壓力。從一開始，對他們之間的這種合夥生意，老趙就不怎麽看好，隻是沒有想到散夥的這麽快。
    之所以在老張退出以後，還選擇繼續留下來，除了掙工資以外，其實，左右老趙留下的還是不甘心和茫然。
    老趙其實一直放不下生態養殖的事情。還想試一試能不能把自己最初的夢想再向前推一步，碰的頭破血流後還有沒有了那份堅韌。說到底了，花了幾百萬養羊，雖然說是失敗了，可是他還是不甘心，他總是以為自己是選錯了合作夥伴和發展時機，總以為自己輸的不甘心。人，就是這麽愚癡，明明碰壁了，失敗了，可還是不甘心、放不下，總在念念不忘。還有就是，一輩子習慣了早出晚歸的上班，一退休，好像是一直轉動的鍾表停擺了一樣，就無所適從了，不知所措了，身體的各種狀況也出來了，情緒也不好了。所以留下來了，有些事幹，證明自己還不是廢人。何況楊國慶他們搞安全食品的想法，和自己琢磨好久的思路不謀而合，無非是添磚加瓦的事，這也是隻參與不入股的原因。
    但農場幾個合夥人的散夥，又一次澆滅他心中剛剛點燃的火花。自己當初是缺少資金，可他們不缺資金也擰不成一股繩，沒有凝聚力。再次印證了寧可獨有不可分享的利益原則，在利益麵前人的本性都是首先保護自己。單純的為了這份工資，呆在這個地方就沒有多少意思了，還是讓別人少算計自己的好。所以他決定幹到月底，整年整月的好算賬，然後過個元旦，就去q市了，再也不參與了。讓走不讓走，不過是一句話的事，還能把自己控製起來？
    但趙梅又打電話說，諸葛青和女朋友商量好了，元旦的時候要正式上門認親。而且和女方家裏也溝通好了，雙方家長同時見麵。趙梅電話裏說：“家長見麵你還得出麵。”老趙問：“我出麵可以。但這是你的意見還是和青兒他們商量過的？”趙梅說：“我們說好再給他說。”
    “還是讓你兒子給我打個電話吧。”老趙堅持。
    趙梅就有些不高興：“這是兩家大人的事，我跟你說了還不行嗎？”
    “你給我說了，肯定沒有問題。但你兒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們需要我去嗎？”老趙問。
    趙梅急了：“哪有你這麽當舅舅的？行吧，我們商量完再說吧。”就掛了電話。
    老趙隻好把訂的機票又退了。話是那麽說的，作為舅舅，自己出麵是必須也是應該的。但老趙之所以提出讓諸葛青給他打電話，也是另有原因的，趙梅和未來的兒媳婦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爭執了。小姑娘明確表示：“你們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和我沒有關係。”當然，說這個話是有前提的，是因為趙梅說了你們隻同居不結婚，我在我的兄弟姊妹麵前抬不起頭來的話。這本身就是兩個人的氣話，趙梅又掐頭去尾的告訴了老趙，老趙心裏就有點不大舒服，既然要去見你的家長，那麽我這個七大姑八大姨中的舅舅能不能去？這麽大歲數了，去了他們家，再讓小姑娘和她人家說一些不好聽的話，數落一頓，還不如不去的好，說到底了，還是老趙自尊心作怪。可趙梅又把這個話聽岔了，不知道怎麽和諸葛青說的，二十八號晚上，又給老趙打電話說不需要他去了，就她和諸葛青去。不去就不去了吧，隻是機票緊張，老趙就買了五號的機票。
    去了q市，春節前肯定是回不來的，至少也要過了正月十五以後，所以就打算哪裏也不去，好好陪幾天任老師。
    老趙要去q市的事，從農場回來，就給任老師說了。任老師表麵上表現的很淡然：“去就去唄，應該的，你去了，我也放假了，我就先去北京看看兒子，再繞道q市去轉轉，過年的時候，回老家就是，各回各家。”
    雖然話說的很輕鬆，但還是有些失落不自覺的表現出來，下了班總是急急忙忙的回來，吃完了飯，兩個人卻沒有多少話說。偶爾，還會有細不可聞的一聲歎息。
    “又不是去了不回來了。”老趙說。
    “知道，睡你的覺吧。”任老師說。說完了就轉身睡去，可還是壓抑不住那若有若無的歎息。老趙心裏也很不自在。
    老於和老陳約著打牌，從來不說什麽的任老師也開始有話了：“少玩一會，早點回來，別熬夜。”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有很多的話，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就無話找話。元旦這天，兩人開車漫無目的在市區亂轉，任老師問：“農場你就真的不去了？”
    “那還有什麽真的假的？不去就不去了唄。”老趙回道。
    “可惜了。那些羊養的多好啊，看著好，吃著香。我都有點喜歡了。再過幾年，我就該退休了，還想著也和你一樣，過那種藍天白雲的日子。”
    “什麽藍天白雲的日子呀，新鮮勁過了就煩了。鄉下好，為啥都朝城裏跑？再說我要再待下去，就成別人盤子裏麵的菜了。”
    “啥意思？”任老師忽閃著眼睛。
    “還能有啥意思。你認為，我去養這個羊，人家看上的是我養羊的本事？人家看上的，是我所謂的人脈。”
    “你管他什麽脈呢？隻要自己心情舒暢，還能鍛煉身體和掙錢，多好的事。至於說其他的，能辦就辦，不能辦就不辦，還能把你咋的？”
    “有你想的這麽簡單，那就真是再美不過了。但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樣。他們看上了人脈。但他們把人脈看的太簡單了。什麽叫人脈？人脈是財富、背景、權利和資源的綜合體，是一種可以用來交換的東西，是需要站在對等的平台上，才可以相互利用的，才會有所謂的合作共贏、互惠互利。當你不對等的時候，你覺得這個人脈還存在嗎？那是不存在的，即使有，也不是人脈了，而是人情了。可人情這個東西，用一次，少一次。而且，你認為有人情的時候，還要對方也認可才行。否則，狗屁都不是。”
    “是這麽個道理。”任老師把車停在百花穀停車場，卻不下車，兩人就在車裏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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