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師是從楊國慶那裏得知老周去世的。
    老趙的航班任老師是清楚的。算計好了老趙下飛機的時間，發個信息過去，卻不見回音，隻有打電話，又一直占線，任老師就有些氣惱，果真是人走茶涼，就不再聯係。第二天中午，她還沒有找好聯係的時機，就接到了楊勝利的電話。本來是不想接的，又鬼使神差的接了。楊國慶就告訴她老周出事了的消息。任老師以為楊國慶和她開玩笑，反複追問了好幾遍，楊國慶說：“我怎麽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呢？”
    任老師的心一下狂跳起來，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她的心髒，讓她憋的喘不過氣來。楊勝利告訴她：“老趙正在從q市護送回來的路上。”任老師就又和老趙聯係，可發信息不回，又始終沒有勇氣撥打電話，她不知道該和老趙說些什麽才是。
    老趙護送老周回到c市的時候，她就在旁邊站著。可是老趙兩眼空洞，隻是木然地做著該做的事，周圍都是老趙的親朋好友，又能說什麽，隻能是看著。殯儀館那幾天她每天都是去的，可去了，也隻能是去了，什麽忙也幫不了，什麽話也說不了。
    隻能用電話聯係，可老趙又是一直不接。任老師不知道老趙為什麽不回信息，也不接電話。可自己內心的愧疚感卻越來越重，如果說沒有自己，老趙是不是會早一點去了q市，早去了，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越是有了這樣的想法，越是不敢正視自己，更不敢和老趙聯係。
    可事情發生半個月了，老趙還是不聯係她，任老師的心裏就越發肯定了老趙有怨她的意思。但她是個執著的人，即使想到了，也要當麵說的明明白白，所以，他還是一直堅持著聯係老趙。而且，還做了決定，不去北京了，也不回老家了，哪怕是老趙不理她，她也要這麽遠遠的守著，等到老趙親口告訴她的那一天。
    看到老趙發了又撤回的信息提示，已經是第二天早上。這些天，任老師也沒有了不上班就睡懶覺的習慣，總是很晚才睡著，又是早早的醒來。可這天就偏偏多睡了一陣。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翻開手機。看到老趙終於回了信息，雖說是撒回了的，她也顧不得打字，直接發語音過去：“你在哪裏？”
    卻又是沒有回應。
    老趙看到任老師語音的時候，己在坐車去羊場的路上。本來要自己開車的，朱會計說：“您別開了，省點油，反正我下午也得回來，還能和您嘮嘮嗑。”
    老趙又隨手翻看手機，才看到任老師信息。這個時候才發現，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自己手機處於靜音狀態。老趙就直接回撥了過去：“小朱帶我去農場有些事。”
    任老師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還是忍不住的那種：“我去接你。”
    “下午我就回來了。”老趙看了一眼朱會計。
    “我不。我就要現在。”任老師直接掛了電話，以從來都沒有過的速度穿好衣服，開著車也上了農場。
    羊圈裏轉了一圈，羊剩的不多了，根本沒有朱會計說的不合適的情況，倒是繁育母羊陸續開始生產。委師傅說：“八隻母羊生了十七個羔子，兩個單胎的，三個三胎的，其它都是雙羔，有兩個奶水不足。我準備把鎮上給的撒福克種公放進去。”
    正說著，一隻母羊又起臥不寧了。“師傅一來就有羊產羔。”委師傅笑著。
    老趙搖一搖頭：“不能和帶羔母羊混在一起，容易誤傷小羊羔。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產後一個月左右配種。但繁育母羊還要二次挑選的，那些單胎的，生產後體型沒有長大的，乳汁分泌不足和母性不好的還是淘汰了的好。後麵買的羊中間可以可以選一部分進來，但撤福克先不要配初產母羊。”
    小朱卻在後麵朝委師傅豎了一下大拇指。
    回到西廂房裏，一切如舊。靠窗的寫字台前，任老師靜靜坐在那裏看窗外。
    看見老趙進門，任老師站起來，兩手交叉在腹前，眼淚又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老趙說：“說了下午就回去的。別哭了，好嗎？外麵還有人。”
    “為啥一直不接電話？”任老師盯著老趙。
    “心情不好。所有人的信息和電話都是。今天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靜音了的。”老趙直話直說。
    “你沒有騙我？也沒有想不再理我？”任老師又問。
    “怎麽會？”老趙咧了一下嘴，卻比哭還難看。
    任老師這才走過來站在老趙對麵，定定地看著他：“真的沒有騙我？”
    “沒有。”老趙說。
    “那好，我來就是告訴你：餘生，你是我的，我替大姐陪你一起走。”
    老趙剛要回話，任老師卻用手捂住了老趙的嘴：“不準拒絕。我先回了，在家等著。”不等老趙回話，徑自走了。
    老趙就歎息。
    看到任老師走了，小朱會計才過來，手裏還拿著厚厚的一份資料：“趙叔，你惹任老師了？”
    “怎麽會？你好奇了？”
    “沒，我知道貓乍死的。我們寫了個東西，想請教一下您。”
    老趙接過資料，卻是一份《天賜農場發展前景展望》。
    老趙有些意外：“你寫的？”
    “嗯，我主筆。快一年了，好像對這裏有了感情。聽您講了那麽多，還是沒有忍住，就學著寫了這麽個東西，讓您見笑了。中午飯我已經安排好，李鎮長說她也要過來，隻是……”朱會計看著任老師遠去的方向。
    老趙翻看著手裏的材料：“嗯。是你給她說的吧？她要來行，自己來。”
    “這是肯定的。”小朱說：“我去廚房看看。”
    李鎮長也來的快，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但多了幾分莊重和肅穆：“趙叔，你廋了，我是您看著長大的。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心中，您一直是最有才華、最了不起的男子漢，是我最佩服的人之一。閑了就多來我們這裏轉轉。鄉下的人雖然越來越少了，但是藍天依舊，空氣依舊，煙火味依舊。”沒有提老周一個字，卻滿滿的關心。
    老趙說：“知道的。小朱把我叫來，恐怕是你的主意吧？這個東西，也是你們兩個搞出來的吧？但我告訴你，今天要麽什麽都不說，好好吃飯；要麽你們倆吃飯，我告辭。”
    “別呀，趙叔。你怎麽能這麽打擊人？純粹就是為了讓您散心。”李鎮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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