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清明節。
    清明節，是一個融合了死亡與再生、歡樂與傷情的節日。人們通過掃墓、祭祖、踏青、插柳等活動，表達對逝者的思念與感恩，同時享受春天的生機。
    在c市，上墳掃墓是個很重要的活動，為此整個家族都要提前商量，安排周到。所以上墳從另一種角度來說也是一次團圓的節日，平日裏難得一見的本家親戚，到了上墳這天，家族中的男女老少從天南海北聚到祖先墳地，要為墳頭添土，墳頭大，預示著家族興旺。上墳時，要在墳前要擺上大量的饅頭、果品、肉食等祭品，點燃紙錢，族人按輩分依次跪拜行禮。
    到了上墳的日子，以各家為單位，帶著祭祀的用品和食物。到墳上燒過紙後，要把各家帶來的食物集中起來，凡是來上墳的，都要吃一點，據說吃了墳上的祭品是一件吉祥的事。
    上墳時，若遇上乞丐或者放羊娃，人們就會把饅頭和剩菜全部給他們。因為這一天是祭祖的日子，也就是行善的日子，要讓祖先看看，他的後代們也是樂善好施的人。
    老周的百天忌日和清明節隻差兩天，老趙就把上墳掃墓和老周百天一起辦了，反正清明前七天都可以上墳的。趙家是外地來的，祖墳裏隻有父母的墳且在鄉下，老趙和趙梅一起去的，但隻有他們兩個人。父親走的早，那時候，兄弟姊妹各個小家都要來的，母親去世後，就逐漸來的少了，姐姐們都是年過花甲的人。有一年，三姐先是說要去上墳的，到了去的那一天，三姐夫不讓去了：“你走了，家裏誰做飯？”從那以後，每逢這樣的日子，隻要姐姐們不主動提出來，老趙就和老周來了，上墳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前年清明上墳的時候，就是和老周兩個人去的。那天剛好下了雪，天氣出奇的冷，路上兩人無意間就說起了老了的事，老周開玩笑：“我死了可不來這裏，太遠了。”
    老趙就逗她：“看誰先老吧，你老在前麵，我就把你埋這裏。”沒想到，一語成讖，但老趙還是在公墓買了墓地，老周從未在鄉下生活過，老周怕她孤單，再說，女兒離的這麽遠，若幹年後，誰還記得那堆黃土下埋的是誰？
    填土是填不動了的。祭奠完，老趙和趙梅隻是擦拭了一些墓碑，把墳園的雜草清理了一下，就回了。第二天，老趙又自己去給嶽父母掃墓。第三天，才去老周所在的新墓園。應有的程序辦完，老趙就坐在老周墓前抽煙，和老周說話：“好像還是昨天的事，轉眼就百天了。老趙家和老周家的墳都上了，給他們也說了你的事。你在那麵還好嗎？如果，真有陰陽兩界，你該早見過他們了。我吧，總體還好，又去了q市看了孩子們，本來，他們說第一個清明節要回來的，我沒讓他們回，現在幹啥的都不容易，一個蘿卜一個坑的，請假也不好請，路上來回折騰不說，花錢還扣錢。還有呀，我想把咱家裏房子換了，房子太大了，一個人待著太空了，還老是觸景生情。可去哪裏還真的很難下決心，去q市吧，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女兒家，雖說他們對我很好，可總是不得勁，不自在。你說過的，不能在女兒那久住，一定要單獨住的，你說在那麵買個房子，可真的劃不來賬，我一個人還不如在c市。可在這裏，你不知道，出出進進的，到處都是你的影子。”
    “還有個事，我也得跟你說一說。你留的錢我把所有的欠款都還了，還有女兒的房貸。原來你說，讓他們有些壓力，會操心過日子，還是讓他們輕鬆些吧。”
    “還有，有人想和我一起搭伴過日子，我準備過了你的百天，和她商量。可女兒已經明確表態了，讓我慎重考慮，慎重考慮的意思不就是不同意嗎？我們就她一個孩子，為了這個事，再不愉快，真的沒多少意思。還有我是身體，前兩天去省上看了，心血管還是有些問題。所以，就又猶豫了，擔心陪不了人家幾年。”
    “農場我是不去了。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讓你自己去了q市。你就這麽悄悄拋下我走了，你說，你怎麽就會突然走了呢？我的身體沒有你的好，你天天罵我是藥罐子。我認為，去年你做了手術，會慢慢好起來的。可你又怎麽會突然犯那麽個病呢，你不是天天吃藥嗎？”
    “你要是能聽到我的話，你就給我托個夢吧。”
    ……
    本來是風和日麗的日子，突然就起了一陣微風，又旋起了一個小小的旋風，在老周的墓碑前盤旋著，久久不願散去，剛剛燒完的紙灰，都卷到一起。老趙知道，春季回暖，這是常見的自然現象，可他寧願相信，這是老周對他的回應。
    上墳回來的第二天，老趙回來就睡倒了。早上醒來就迷迷糊糊的，全身酸痛無力、身體發熱、咽喉疼痛。打噴嚏，咽幹、咽痛，還發燒，也不想吃早飯，充了兩袋荊防顆粒，又吃了一片感康，躺到十一點多，感覺稍有好轉，硬撐著泡了個泡麵吃了，就去了就近的社區醫療站。醫生熟識，就開了點滴，躺在診所裏打點滴。
    女兒的電話每天都有。卻不定時，上班有空的時候就會隨時撥過來，常常是視頻。老趙迷迷糊糊間，女兒打視頻了，老趙隨手就接了。
    女兒一眼就看著不對勁，問老趙在幹嘛，老趙說在外麵打牌。女兒說：“不對，你聲音怎麽啞了，那個床好像醫院的。”
    老趙無奈就說了打點滴的事：“上墳回來感冒了，吊個水。沒啥大事。”
    女兒就開始埋怨：“有病也不告訴我。”
    “你不是離的遠嗎，就是有點頭痛腦熱，小毛病，沒什麽大事。”老趙搪塞。
    “肯定是小毛病，有大事啥都來不及了。誰在陪您？我小姑知道嗎？”女兒又問。
    “沒人陪，我沒告訴她。”老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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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趙的定位：一個不得誌退休後回西北老家養老的國企中層。原因如下：國企中層：不屬於公務員但底層接觸麵更廣，人際關係更廣泛，算是底層人群的出眾者。回家養老：沒有遠走他鄉外地養老的能力，襯托前麵的不得誌。不得誌：是對出生、背景、性格和世代對撞的結果。多餘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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