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一點，老趙和任老師己來到了小石頭住院的地方。昨天晚上，兩個人直接去了臨市高鐵站，坐最早一班到西安的高鐵，又從西安轉機來了。
    小石頭體溫基本上降了下來，看到老趙和任老師，叫的第一聲竟然是姥姥。玉生連忙提醒小石頭：“你沒看見姥爺嗎？怎麽不叫？”
    “姥爺，我以為你不來呢？”小石頭說完，又轉頭對玉生說：“這不是沒有來得及嗎？”嘴裏說著，卻又招手示意任老師到他跟前去。
    玉生說：“爸，要不你們先回家吧，我在這裏就行。昨天晚上坐車也沒有休息好，怡寧晚上就過來了。”
    “我好了，我也要和姥姥回家。”小石頭抗議。
    任老師說：“要不？你和你爸回吧，我在醫院。”
    小石頭笑了：“我要姥姥陪，我要姥姥陪。”
    中午的時候，怡寧給玉生打來了電話：“你們倆想吃啥定個外賣吧，晚上我早走不了，到醫院就晚了。”
    “別定了，爸和阿姨來了，我們一起出去吃一點。”玉生說。
    “啊，還真來了呀，這麽快？我以為我爸一個人來呢。行了，知道了，那你們去吃吧。”怡寧就把電話又打給了老趙：“你們這麽著急幹嘛？連夜趕的路吧，要不吃過飯後，你們先回去休息。明天玉生和我都上班，正琢磨著怎麽倒班呢。”
    小石頭的病，來的快去的也快，第三天下午，醫生說可以出院了，隻是在門診還要打幾天點滴的。一家人就高高興興的回了家，但學也就上不成了，小石頭隻能待在家裏。
    怡寧他們上班走了以後，小家夥就和老趙、任老師商量：“姥爺，你和姥姥不回c市了吧？你們一走我就得上學，還得有病。”
    任老師就說：“要不？你就跟我們回c市上學吧。”
    “嗯。這樣好像也不好，我又看不著爸爸媽媽了，想他們了，怎麽辦？”小家夥故作深沉：“還是你們不要走的好，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你們。”
    任老師就和老趙商量：“平時也沒什麽大事，但怕的就是這種意外，可這種突發情況，誰也不能保證。要不我們帶回去吧，我離二小又近，上下班也不用接送，他們這邊也省事。”
    “唉，再和怡寧商量吧。這個事又不是沒有商量過，伊寧他媽在的時候說過好幾次，玉生無所謂，伊寧堅決不同意。說是c市教育質量趕不上這麵，其實也有擔心我們把小家夥慣壞了的意思。”
    “那剩下的辦法，就是你待在這，我自己回。”任老師說。
    “這樣合適嗎？”老趙問。
    “怎麽不合適？你是怕我把你的家給你賣了？”
    “你要真有那個本事賣了也好。”老趙苦笑著：“我不是沒有待過，也不是玉生他們嫌棄我，你是沒有感覺過，一個父親住在己婚女兒家的那種別扭。也許是我想多了，可心裏那種不踏實卻是實實在在的。到了我們這個年齡，生活習慣全都定型了，你要我再去適應人家小家的習慣，真的不容易做到。我們在一起，也半年多了，你其實也發現了許多我生活上的細節，嘴上雖然沒有說過，但我能感覺來。比如說，自從我再次開始單身生活以後，我就從來沒有疊過被子，早上起床後隻是把被子翻過來晾了就行，而不是如你的疊整齊，或者怡寧的堆在床上。比如說，我的衣服都是幾套衣服換著穿的，攢一起再抽空洗，而不是和你一樣，每天都要洗的。比如說吃飯，在家的時候，總是喜歡買點菜，自己倒騰點麵條之類的，而你喜食米飯，他們愛點外賣。還有，我喜歡吃過飯順手就洗了，弄幹淨，可他們喜歡泡在水池裏，做下頓飯再洗。類似的細節很多。當然，你可以說，這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你沒有發現嗎？每個人都有點強迫症的，不管是什麽樣的事，隻要和你的行為標準不一樣，都會影響到你的心情。我們在一起，我完全可以讓你的習慣跟著我的習慣走，你不也是在這麽做嗎？可是在這裏呢，我能天天去說他們這個不對那個不合適嗎？個人的生活習慣，總是和工作環境有關的，玉石下夜班要補覺，上夜班要提前睡，他們的班都是十二小時那種，還得操心我吃什麽，休個班也不安寧，還要陪我。”
    “還有，如果待在這邊，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我一個人的。上班的上學的都走了，我唯一能夠感覺到舒服的事情，就是打電話。除此以外呢，他們都說過，可以去公園鍛煉身體，可以在外麵逛逛市場，集市。可你知道不知道，麵對這個完全陌生的語言環境，你的心情是很沮喪的，總有一種漂泊的感覺。你可能會說我矯情，可對於我，真的不是。外麵工作了二十多年，我換了五個地方，每到一個地方，都有一種融不進去的感覺。這也是我為什麽在退休的時候，寧肯把家安在c市的原因。c市雖然是這幾個地方裏麵生活條件最差的一個。可在我的心裏麵，這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有些人說，隨遇而安，也有人說入鄉隨俗，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我自己心裏也這麽想。可就是總是覺的別別扭扭的。待在c市，哪怕去任何一個地方，沒有一個認識的人。隻要聽到熟悉的聲音，我的心裏就很踏實，喝個茶、吃個飯，聊會天，日子就是享受而不是煎熬。”
    “當然了，你可以認為我多事，矯情。從更深的層次講，我是個對外界特別敏感的人。你要知道，從我父親去世開始，我所有的生活都是靠自己一個人單槍匹馬的闖蕩著，努力著，這是我們最大的共同之處。說的形象一點，很多的時候，我就是一隻離群獨居的孤狼，遊蕩在危機四伏的荒野中，為生計不停的奔波著，僥幸的是，我不但活下來了，在其他人眼裏，還活的比較成功。所以，退休的我，不隻是放緩了生存的腳步，還意味著讓自己回歸曾經。所以，我心甘情願的這麽無所事事但寧靜著，現在明白了嗎？”
    任老師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她就想起了前兩天兩個人說過的話：“認識一個人是從外表開始的，而認識這個人的內心，不隻是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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