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艇在藍光中持續攀升，艙壁外的雪霧被氣流撕成絮狀。
    江天野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控製台的金屬邊緣深深硌入掌心。
    全息投影在操作台上方跳動，南極洲地圖被十二個紅點切割成破碎的拚圖。
    “高度一千二百米。”機械提示音冰冷地報數。
    林寒將昏迷的陸雲漪固定在座椅上，她的脖頸處淡金色紋路已蔓延至耳後，呼吸輕得像隨時會斷的絲線。
    艙外傳來悶雷般的轟鳴，他湊近觀察窗，瞳孔猛地收縮。
    下方冰湖的銀白巨浪竟追著潛艇上升，浪尖浮現的麵孔扭曲成江小滿的模樣。
    “關掉引擎！”林寒轉身低吼，“那些液體在利用反重力場！”
    江天野的手懸在緊急製動鍵上方，老教授的後背被冷汗浸透。
    投影中的紅點開始向中央匯聚，某個加密頻道的信號強行切入通訊器：“能源峰值突破臨界，地殼應力異常……”
    潛艇突然傾斜，未固定的工具箱砸在艙壁上。
    陸雲漪被慣性甩向控製台，額頭撞上儀表盤的瞬間，淡金色血液順著眉骨滑落。
    血珠滴入操作界麵的刹那，警報聲戛然而止。
    能量導管的光芒轉為柔和的月白色，失控的攀升速度驟然減緩。
    江天野撲過去扶住她，渾濁的眼底映出儀表盤上新跳出的瑪雅文字：【篩選程序中斷】
    “她在本能地對抗黑塔。”
    林寒扯開醫療包，止血凝膠噴在陸雲漪額角的傷口上。
    昏迷中的女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東南方……三百公裏……”
    仿佛印證她的囈語，潛艇自動調整航向。導航屏顯示目標點正是當年昆侖站的遺址，江天野在那裏挖出第一塊黑塔殘片。
    艙外傳來冰晶撞擊的脆響。
    林寒湊近防彈玻璃，看見無數六棱形冰晶懸浮在雲層中，像被無形的手托住的鑽石。
    某個瞬間，他瞥見冰晶內部封存著模糊的人影。
    1928年的探險隊員保持著奔跑的姿勢，1938年的納粹科學家舉著觀測儀，1982年的蘇聯科考隊員正在呼救。
    “時空錨點。”江天野的聲音發顫，“這些冰晶是黑塔篩選失敗者的墓碑。”
    陸雲漪的眼皮突然顫動，淡金色紋路在皮膚下如水波流動。
    當她睜眼的瞬間，所有冰晶齊刷刷轉向潛艇方向，內部的人影同時做出握槍的動作。
    “趴下！”
    林寒拽著兩人撲倒在地。冰晶暴雨般撞擊艙體，防彈玻璃綻開蛛網裂痕。
    某個冰晶穿透縫隙射入艙內，在江天野臉側劃出血痕後釘入金屬艙壁。<子彈頭。
    “他們在把曆史變成武器……”江天野的鏡片裂成兩半，鮮血順著皺紋流進嘴角。
    陸雲漪掙紮著撐起身子，將染血的手掌按在導航屏上。
    淡金光暈順著電路蔓延，潛艇外殼突然迸發環形衝擊波。漫天冰晶在藍光中汽化，那些被封存的子彈與武器化作鐵水墜落。
    當最後一枚冰晶消散時，導航屏彈出血紅警告：【地磁強度下降19】
    “不能再升高了！”林寒指著深度計，“反重力引擎在抽空地核能量！”
    江天野的手懸在關閉鍵上，女兒實驗室爆炸的畫麵在腦海中閃回。
    當年那台原型機也是這樣失控，將七個活人生生扯成分子級的塵埃。
    他的手開始發抖，操作台邊緣留下帶血的指印。
    陸雲漪突然劇烈咳嗽，淡金色血沫濺在儀表盤上。
    某個隱藏程序被激活，艙內響起江小滿生前錄製的語音：“爸爸，記得冰湖底的……”
    錄音被電磁幹擾切斷。
    江天野的懷表從破損的衣袋滑出，表盤玻璃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當年女兒偷偷把懷表塞進他行李時，是否預見了此刻的絕境？
    潛艇突然劇烈顛簸，所有照明設備同時熄滅。
    應急燈的紅光裏，林寒看見南極冰蓋正在下方龜裂，蛛網狀的藍光在裂縫中流動。
    反重力引擎的嗡鳴變成尖嘯，艙內溫度開始飆升。
    “手動關閉能源核心！”
    林寒撞開變形的艙門。
    熱浪撲麵而來，動力艙的真空零點能模塊已燒成赤紅色，像顆即將超新星爆發的恒星。
    江天野跪在操作台前，老花鏡滑到鼻尖。
    全息投影突然切換成實時地質圖，代表地磁場的藍色光罩正以昆侖站為中心急速收縮。
    某個塵封的記憶被喚醒。
    女兒最後那封郵件裏附帶的方程式，正是地磁穩定模型。
    “去貨艙！”他突然暴起，佝僂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小滿留下的設備……能重構能量導管！”
    三人跌跌撞撞衝下舷梯。
    貨艙角落裏，覆蓋防塵布的裝置露出冰晶玫瑰造型的基座。
    當江天野掀開布料時，林寒的瞳孔微微收縮，這分明是放大版的江小滿遺物。
    陸雲漪的血液滴在基座表麵，淡金紋路瞬間爬滿整個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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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重力引擎的尖嘯聲陡然降低，但南極冰蓋的震動愈發劇烈。
    導航屏彈出新警告：【地磁偏移量已達臨界值】
    “啟動重構程序需要三分鍾！”
    江天野的指尖在鍵盤上飛舞，二十年來的勘探數據流水般掠過屏幕。
    某個加密文件突然解鎖，露出江小滿穿著防護服調試設備的照片。
    林寒轉身封鎖艙門。
    外部攝像頭傳回的畫麵裏，守夜人的飛行器正穿透雲層，機腹下的電磁炮開始充能。
    他給突擊步槍換上穿甲彈，卻發現陸雲漪正盯著自己的右手，淡金色紋路已蔓延至指尖。
    “帶她走。”
    江天野突然開口。老人撕開防護服內襯，露出綁在腰間的微型起爆器，“我留下爭取時間。”
    林寒的槍口微微抬起，又強迫自己壓下。
    貨艙角落的冰晶玫瑰裝置正在嗡鳴，江小滿的全息投影懸浮在基座上方，與父親四目相對。
    “您女兒用命換來的數據……”林寒的聲音比南極的風更冷，“不是讓您用來殉葬的。”
    艙外傳來爆炸的悶響。
    守夜人的電磁炮擊中右翼，潛艇在氣浪中傾斜。
    陸雲漪撞在貨物架上，額頭傷口再度崩裂。她的血濺在江小滿的投影上，竟讓虛影變得清晰。
    “坐標……馬裏亞納……”
    投影突然開口，聲音帶著電子雜音。
    江天野的瞳孔猛地收縮，這是女兒出事前最後通訊的內容。
    林寒的子彈穿透通風管道，將鑽進來的守夜人擊落。
    更多敵人正在切割艙壁，激光束在合金上燒出赤紅的裂痕。
    “走！”
    江天野按下起爆器倒計時，將數據卡塞進林寒手中，“告訴小滿……爸爸這次選對了。”
    貨艙門在身後閉合的瞬間，冰晶玫瑰裝置迸發刺目藍光。
    當林寒架著陸雲漪跳進逃生艙時，整個南極洲的冰蓋開始發出低頻嗡鳴。
    逃生艙墜向冰原的途中，他們看見十二座黑塔的虛影在南極上空交織成環。
    江天野的潛艇在環心位置化作光球，衝擊波將守夜人的飛行器撕成碎片。
    陸雲漪的腕表發出警報，地磁監測曲線正在斷崖式下跌。
    她望向逐漸遠去的爆炸光團，淡金色紋路悄然爬上了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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