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上的風裹著冰碴，抽打在金屬殘骸上發出脆響。
    江天野的防護麵罩裂了道細縫，寒氣順著缺口往骨頭裏鑽。
    他死死盯著塔體表麵那些浮凸的顱骨輪廓，老花鏡片蒙著層白霜。
    “這不是建築裝飾......”
    陸雲漪的聲音從防寒麵罩裏悶悶傳出。
    她蹲在冰裂縫邊緣，手套貼著塔體鱗甲，“是真實的人類頭骨，被某種能量場嵌在金屬層裏。”
    林寒的狙擊槍橫在膝頭，槍管結著冰淩。
    他忽然抬腳碾碎地麵積雪，露出下方暗紅色的脈絡……
    那些像血管又像根須的東西，正從塔基向四周蔓延。
    “它們在找新宿主。”
    他扯開左臂繃帶，被腐蝕的皮膚下隱約有金光流動。
    三人退回臨時搭建的觀測站時，暴風雪正在加劇。
    鐵皮屋在風中搖晃，汽燈投下的影子如困獸般在牆上撲騰。
    陸雲漪從醫療箱取出便攜掃描儀，熒藍光線掃過林寒的傷口，屏幕上頓時跳出密密麻麻的幾何圖形。
    “和遇難者大腦裏的圖案相同。”
    她將屏幕轉向另外兩人。
    那些交錯的線條像某種古老文字，又像精心設計的電路板。
    江天野突然劇烈咳嗽，懷裏掉出個金屬盒，二十年前的科考日誌殘頁散落一地。
    林寒用軍刀挑起張泛黃的紙頁。
    泛潮的墨跡裏，年輕時的江天野用紅筆圈著段記錄：“首批感染者腦部出現異常放電，顳葉區......”
    後麵的字被血跡模糊了。
    “給我兩小時。”
    陸雲漪突然開始拆卸掃描儀。
    她將兩根電極貼在太陽穴，淡金色紋路從頸側爬上臉頰，“用我的腦波做對照實驗，或許能找到阻斷認知汙染的方法。”
    江天野想阻止，卻被林寒按住肩膀。
    軍人疤痕交錯的臉在汽燈下半明半暗：“二十年前你們也這麽試過？”
    回答他的是屋外驟然響起的警報。
    三人衝出門時，冰原上飄著詭異的綠光。
    五公裏外的科考站遺址上空，本該被軍方封鎖的黑塔殘骸正滲出黏液狀物質。
    那些暗金色流體在空中交織成巨網，每個節點都綴著顆人腦狀的發光體。
    “能量場在擴張！”
    陸雲漪的監測儀爆出火花。
    她扯掉燒焦的導線，發現凍土下的紅須正朝他們腳下蠕動，“快撤到冰蓋斷層！”
    林寒率先躍上雪地摩托。
    江天野抱著金屬盒鑽進拖鬥，陸雲漪將改裝過的電磁脈衝器捆在車尾。
    引擎轟鳴的瞬間，三條紅須破冰而出，黏液在雪地上蝕出焦痕。
    摩托在冰隙間疾馳，後視鏡裏，綠光籠罩的區域正在塌陷。
    成噸的冰塊被吸入空中，在能量場裏分解成晶塵。
    陸雲漪回頭望去，忽然發現那些懸浮的人腦光球表麵，全都浮現著相同的幾何圖案。
    “左轉！”
    林寒猛打方向盤。
    摩托擦著突然裂開的冰淵邊緣漂移，拖鬥裏的設備箱翻倒，江天野拚命護住懷裏的日誌。
    老人抬頭刹那，正好看見塔體表麵的顱骨眼眶裏亮起幽光。
    臨時營地設在廢棄的雷達站。
    鐵門剛落下，陸雲漪就撲向工作台。
    她將掃描數據導入老式顯像管，雪花屏上逐漸顯現出三維人腦模型。
    那些金色線條像寄生蟲般盤踞在顳葉區，與黑塔表麵的紋路完美契合。
    “不是感染......是同步。”
    她聲音發顫，“黑塔在把人類大腦改造成接收器。”
    江天野用放大鏡比對日誌手繪的腦部解剖圖。
    二十年前的潦草筆記與此刻的掃描影像重疊，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僵住：
    “小滿的實驗室......當年她說過，這些圖案像在傳遞坐標......”
    林寒正在檢查武器。
    他給衝鋒槍換上液氮彈夾，忽然發現槍身浮現出同樣的金紋：“該死，連金屬製品都被滲透了。”
    尖銳的警報聲再次炸響。
    雷達站屋頂的積雪簌簌墜落，監測屏上，代表能量場的綠斑已覆蓋方圓二十公裏。
    陸雲漪撲到窗前，看見雪地裏隆起數十個鼓包……
    那些被紅須寄生的感染者正破土而出。
    “準備燃燒彈！”
    林寒踹開武器箱。
    江天野卻按住他的胳膊：“不能用火！高溫會加速能量共振！”
    老人從拖鬥翻出個鏽跡斑斑的鐵罐，標簽上模糊印著“磁暴發生器”。
    “二十年前我們靠這個阻斷過......”
    爆炸聲淹沒了後續的話。
    屋頂被掀開個裂口，寒風裹著冰碴灌入。
    一條足有輸油管粗的紅須垂落下來，末端黏著半具屍骸。
    那人的頭骨被金色紋路填滿，下頜機械地開合，發出電子雜音般的嘶吼。
    林寒連續點射。
    液氮彈在紅須表麵炸開冰花，陸雲漪趁機啟動磁暴裝置。
    幽藍電弧在空中織成網，屍骸突然劇烈抽搐，頭骨裏的金紋像被擦除的數據般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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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效！”
    江天野正要歡呼，整座雷達站突然傾斜。
    地基下的冰層在融化，紅須趁亂纏住陸雲漪的腳踝。
    林寒的軍刀斬在黏液上，卻像劈進膠體般被黏住。
    千鈞一發之際，江天野舉起老式信號槍，鎂光彈的灼目白光讓紅須縮回地底。
    三人跌進地下儲藏室時，陸雲漪的防護服左腿已被腐蝕。
    她咬牙注射鎮痛劑，將掃描儀接上軍用發報機：“得把數據傳出去......這些圖案是某種預警......”
    發報鍵按下的瞬間，塔體方向傳來雷鳴般的嗡鳴。
    所有電子設備同時黑屏，緊接著，老式顯像管自動亮起，雪花屏上跳出串血紅的數字：0047。
    “有人在反向傳輸信號！”
    陸雲漪試圖拔電源，卻被電流擊倒在地。
    江天野撲到設備前時，正好看見倒計時歸零。
    屏幕閃過密密麻麻的腦部掃描圖，每張圖的顳葉區都標記著不同坐標。
    最後定格的畫麵讓老人如墜冰窟……那是他女兒江小滿的實驗室編號。
    林寒一槍打爆顯像管。
    焦糊味彌漫的黑暗中，三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陸雲漪突然摸索著抓住江天野的手腕：“令愛的實驗......是不是涉及過地磁脈衝？”
    老人沉默著從金屬盒底層抽出張照片。
    泛黃的畫麵上，江小滿站在球形設備前，背後的黑塔基座閃著微光。
    照片邊緣有行褪色的小字：地磁錨點測試，第47次。
    冰層深處傳來悶響，像是某種巨型機械被啟動了。
    林寒擦亮熒光棒，冷光映出他凝重的神色：“不管那東西是什麽，我們必須在天亮前......”
    話音未落，整座儲藏室劇烈晃動。
    貨架上的罐頭紛紛爆裂，暗紅色液體從牆縫滲出，在空中聚成個模糊的人形。
    那人形抬起手指向北方，掌心浮現出與腦掃描圖相同的幾何圖案。
    “跟著它！”
    陸雲漪突然大喊，“這些紅液在模仿受害者的潛意識！”
    三人追著血色人形衝進風雪。
    五公裏外的冰原上，本該被冰封的黑塔殘骸正在重組。
    無數金屬碎塊懸浮在空中，像被無形的手拚接著。
    當最後一個顱骨狀的組件歸位時，冰層下傳來齒輪轉動的巨響。
    江天野的懷表突然彈開。
    表盤上的輻射值指針瘋轉，蓋在照片上的玻璃哢哢碎裂。
    老人怔怔望著重組完成的黑塔，那上麵所有顱骨的眼窩都亮著綠光，齊刷刷轉向他們的位置。
    “不是蘇醒......”
    陸雲漪的監測儀滾落雪地，“是進化。它在學習怎麽對付我們。”
    林寒的子彈已打光。
    他抽出格鬥匕首，發現刃身爬滿金紋：“還有最後一招......”
    軍人扯開衣領，露出心口位置的詭異疤痕……
    那形狀竟與顳葉區的圖案完全一致。
    血色人形在此刻消散。
    冰原重歸死寂，重組後的黑塔表麵浮現出新的紋路。
    那些交錯的金線不再局限於顳葉區域，而是向著整個大腦皮層蔓延。
    陸雲漪突然明白過來，寒意比南極的風更刺骨：“它在升級......下一階段的感染範圍會覆蓋全部腦區......”
    江天野的舊懷表突然響起鈴聲。
    老人顫抖著舉起表盤，輻射值指針不知何時停在了47刻度。
    表盤玻璃下的照片上，江小滿的笑容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串閃爍的二進製代碼。
    “是坐標！”
    陸雲漪奪過懷表，“這些數字對應著......”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打斷了她。
    十公裏外的冰蓋突然隆起，直徑百米的光柱直衝雲霄。
    在那炫目的光流中，隱約可見成排的金屬艙正在升空……
    那是軍方秘密部署的鑽探導彈。
    林寒一拳砸在冰麵上：“那群瘋子啟動了地殼貫穿彈！”
    衝擊波抵達時，三人所在的冰層開始龜裂。
    陸雲漪撲倒江天野，林寒用身體擋住飛濺的冰塊。
    等震動平息後，重組完畢的黑塔已消失不見，隻留下個深不見底的冰洞。
    爬向洞口時，江天野的眼鏡被狂風吹飛。
    他眯著眼往下看，心髒幾乎停跳……
    洞壁嵌滿人類骸骨，所有頭骨的顳葉區都刻著金色圖案。
    更深處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像是某個沉睡了億萬年的巨獸正在蘇醒。
    陸雲漪的監測儀突然恢複工作。
    屏幕上的能量讀數曲線與腦波圖完美重合，她猛地拽住兩位同伴：“下麵有東西在和人類大腦同步......是活體計算機！”
    林寒從背包掏出攀登索。
    固定錨點砸進冰層的瞬間，某種類似嬰兒啼哭的聲波從洞底傳來。
    江天野突然捂住耳朵，幹涸的眼眶泛起血絲：“是小滿......她在哭......”
    軍人用槍托砸醒幾近崩潰的老人：“那是陷阱！黑塔在利用你的記憶！”
    當第一縷晨光染紅冰原時，他們終於降到洞底。
    呈現在眼前的景象讓身經百戰的林寒都瞳孔收縮……
    直徑千米的球形空間裏，無數人類大腦懸浮在金色液體中，每顆大腦的顳葉區都延伸出光纖般的紅須，連接著中央的黑色立方體。
    立方體表麵浮現出新的倒計時：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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