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中的寂靜像一塊沉重的冰，壓在每個人的呼吸上。
    林寒的金屬左臂仍懸在半空，指尖殘留著微弱的光斑，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
    江天野佝僂著背，手中的冰晶玫瑰在應急燈下泛著幽藍的光暈。
    花瓣邊緣凝結的冰霜正緩慢融化，滴落的水珠在冰麵上洇出細小的漣漪。
    “火星？”
    陸雲漪的聲音沙啞，她倚著冰壁勉強站直，破損的防護服下露出凍傷的皮膚。
    “這不可能……黑塔的能量場從未檢測到地外信號。”
    軍人收回左臂，金屬表麵流轉的光紋逐漸暗淡。
    他低頭凝視掌心，那裏殘留著玫瑰投影的殘影，模糊的線條交織成陌生的符號。
    “坐標不在地球。”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鈍痛感，仿佛每個字都在撕裂喉管。
    江天野的手指撫過玫瑰花瓣，老邁的關節因低溫而僵硬。
    二十年前的記憶如幽靈般在腦海中遊蕩……
    女兒墜入冰縫前最後的微笑，防護頭盔上凝結的冰晶，還有那聲被風雪絞碎的“爸爸”。
    此刻，玫瑰中心的花蕊突然裂開，細密的冰屑如星塵般散落，在冰麵上拚湊出閃爍的圖案。
    “是經緯度……”
    陸雲漪踉蹌著蹲下，指尖懸在圖案上方。
    那些光點並非隨機散布，而是精確排列的網格，中央交叉處的光斑比其他位置更亮。
    “北緯18度，西經133度。”
    她猛地抬頭，濕漉漉的碎發貼在額角，“但這是地球坐標！”
    林寒的軍靴碾過冰麵，戰術手電的光圈鎖定某個光斑。
    金屬左臂不受控地顫動，光紋沿著臂骨爬上肩胛。
    “重疊投影。”
    他咬牙擠出這個詞，左手指向冰窟頂端。
    眾人抬頭，發現那些散落的冰屑不知何時已吸附在穹頂，形成另一幅更龐大的星圖。
    光斑的位置與地麵投影完全一致，卻在穹頂延伸出無數分支，最終匯聚成一個旋轉的螺旋。
    “雙重加密。”
    江天野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摘下破裂的老花鏡，渾濁的瞳孔映出詭譎的光影。
    “小滿當年設計的保護程序……地表坐標是誘餌，真正的信息藏在……”
    老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玫瑰突然迸發強光，將他枯瘦的手掌灼出焦痕。
    陸雲漪奪過玫瑰的瞬間，螺旋星圖驟然收縮。
    光斑如活物般遊動，在地麵與穹頂之間拉出淡藍的光帶。
    三人的影子被拉長扭曲，投映在冰壁上時竟顯現出第四個人的輪廓……
    那是個少女的側影，長發被風雪揚起，指尖輕觸懸浮的光點。
    “全息留影？”
    陸雲漪下意識後退，腳跟撞上凸起的冰岩。
    少女的虛影卻在此刻轉頭，眉眼與江天野珍藏的照片重合。
    她的嘴唇開合，沒有聲音，但冰窟中突然響起空靈的嗡鳴，像是某種古老的編鍾被寒風吹奏。
    江天野踉蹌著撲向虛影，防護手套穿透光帶，隻抓到一把冰涼的空氣。
    “小滿！”
    嘶吼在冰壁上撞出回聲，少女的影像隨之波動，化作紛飛的光粒。
    那些光粒並未消散，而是聚向玫瑰中心，凝結成一顆棱形的冰晶。
    林寒的金屬左臂突然暴起，不受控地抓向冰晶。
    陸雲漪搶先一步用監測儀殘骸接住墜落的晶體，淡藍的光流順導線竄入儀器，燒焦的屏幕竟短暫恢複。
    模糊的影像中，巨大的黑色塔體矗立在赤紅荒漠上，沙暴撕扯著塔身的紋路，與南極黑塔如出一轍。
    “這是……”
    陸雲漪的喉頭滾動。
    “火星。”
    林寒的左臂重重砸向冰麵，裂紋蛛網般蔓延，“坐標被篡改了。”
    震動從地底傳來，冰窟頂端的冰錐接連墜落。
    江天野抱緊玫瑰，蒼老的麵頰被劃出血痕。
    “軍方啟動的倒計時……他們想用南極能量激活火星的黑塔！”
    老人的嘶吼混著鑽探機的轟鳴，遠處冰層崩裂的巨響如同末日喪鍾。
    陸雲漪將冰晶嵌入監測儀，雙手在控製麵板上飛快操作。
    淡藍數據流在燒焦的屏幕間跳躍，最終定格在一串不斷刷新的數字。
    那是能量脈衝的頻率，與南極黑塔的波動完全同步。
    “能量共振……”
    她的指甲掐進掌心，“如果兩座塔同時啟動……”
    “地殼會撕裂。”
    林寒扯斷纏在左臂的導線，金屬表麵浮現細密的裂紋，“二十小時。”
    冰窟突然傾斜，三人滾向狹窄的側道。
    陸雲漪的後背撞上鋼架，劇痛讓她短暫暈眩。
    再睜眼時，林寒正用身體抵住塌落的冰岩，血珠從崩裂的金屬左臂滲出，在低溫中凝成猩紅的冰粒。
    江天野蜷縮在角落，玫瑰被他護在懷中，花瓣間流轉的光暈照亮了岩壁上的刻痕。
    那是不久前感染者用青銅顆粒刻下的符號，此刻正隨著共振頻率明暗交替。
    “他們在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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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雲漪突然撐起身，染血的手指撫過符號凹凸的紋路。
    那些原本雜亂的線條此刻顯現出規律，像是某種語言的雛形，“這不是警告……是溝通！”
    震動愈發劇烈，冰屑如暴雨傾瀉。
    林寒拽起兩人衝向出口，軍靴踏碎地麵凝結的冰花。
    身後傳來結構崩塌的轟鳴，整條冰道正在塌陷，裹挾著青銅導管與黑色球體的殘骸墜入深淵。
    衝出生天的那一刻，南極的夜空撞入視野……
    陰雲被能量脈衝撕開裂縫，赤紅的光束如巨劍刺向天幕，在雲層間投射出模糊的塔影。
    “火星塔的投影……”
    江天野跌坐在雪地上，懷中的玫瑰突然開裂。
    無數光粒從縫隙中溢出，在空中交織成江小滿的虛影。
    少女的指尖劃過天際，赤紅光束隨之偏移，最終在地平線盡頭匯聚成坐標：
    北緯18度，西經133度。
    陸雲漪的瞳孔收縮：“百慕大三角。”
    林寒的左臂突然指向東方，金屬表麵裂痕迸發強光。
    雪原盡頭，十二名感染者正踏著齊腰深的積雪逼近。
    他們的防寒服結滿冰霜，嘴唇機械開合，發出類似金屬摩擦的聲響。
    那聲音起初雜亂無章，漸漸卻形成某種詭異的韻律，像是用刀尖劃過玻璃的合奏。
    “退後！”
    林寒舉起衝鋒槍，卻見最前方的感染者突然跪地。
    那人撕開防護服，露出胸腔……
    皮膚下跳動的不是心髒，而是旋轉的青銅齒輪。
    齒輪咬合聲與喉間的異響共振，竟拚湊出模糊的音節：“坐標……錯誤……修正……”
    陸雲漪的監測儀發出刺耳蜂鳴，能量讀數瘋狂攀升。
    她望向天際的赤紅塔影，突然明白了一切。
    “南極是發射器，火星是接收站……而他們……”
    她指向步步緊逼的感染者，“是校準坐標的活體儀器！”
    江天野懷中的玫瑰徹底破碎，最後的光粒沒入雪地。
    老人跪坐在風雪中，看著女兒的虛影消散，渾濁的淚水凍結在皺紋深處。
    二十年的執念在此刻化為刺痛。
    江小滿用生命保護的，從來不是某個地點，而是被篡改的真相。
    “關閉發射器！”
    林寒的嘶吼被風雪吞沒。
    軍人扯開戰術背心，露出金屬左臂與軀幹連接的部位。
    能量脈絡已蔓延至心髒，皮膚下的光流如垂死的螢火。
    他抓起液氮彈衝向感染者，靴底在冰麵上刮出火星：“帶江老去找控製台！”
    陸雲漪拽住江天野的胳膊，凍傷的指尖幾乎失去知覺。
    兩人跌跌撞撞撲向鑽探基地的廢墟，身後傳來爆炸的轟鳴。
    極寒白霧與赤紅能量在空中相撞，折射出妖異的紫光。
    碎裂的冰晶如刀鋒掠過，在陸雲漪的臉頰割出血線。
    控製台半埋在積雪中，屏幕裂成蛛網。
    江天野哆嗦著掏出懷表殘骸，用齒輪撥開操作麵板。
    二十年前的程序代碼在燒焦的電路間複蘇，雪地上突然升起淡藍光柱。
    那是江小滿預設的保險程序，如利劍刺入赤紅塔影的心髒。
    天穹傳來玻璃破碎般的脆響。
    赤紅光束驟然扭曲，火星塔的投影分崩離析。
    感染者集體僵直，胸腔內的齒輪炸成青銅碎末。
    林寒的身影從雪霧中浮現，金屬左臂支離破碎，卻仍死死攥著半截引爆器。
    “倒計時終止了……”
    陸雲漪癱倒在地，呼出的白霧模糊了視線。
    江天野凝視著消散的光粒，風雪中依稀響起女兒的呢喃。
    那不是告別，而是跨越二十年的警示。
    真正的戰場從未離開地球，而火星坐標，不過是黑塔篩選文明的又一個騙局。
    雪原盡頭，新一輪暴風雪正在醞釀。
    感染者的殘軀被積雪覆蓋，但那些金屬摩擦般的異響仍未停歇。
    它們以更複雜的頻率震顫著，像是某種古老語言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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