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能爽快退讓，並不是她心裏有衛含章，蓋因定遠侯府盯上了貴妃膝下養著的三皇子。
    大燕建國不過短短十四年，當年一起打天下，當今對待兄弟那是慷慨大方。
    可如今過去十餘年，一切都有了變化。
    當今不僅對太子諸多不滿挑剔，對大臣也是疑心深重。
    太子是已故的皇後所出，如今後位空懸，貴妃主理六宮，寵愛更是無人能及。
    雖貴妃沒有親生兒子，可三皇子從小養在她的膝下，和親生並無不同。
    定遠侯府想要更進一步，隻有再次握住從龍之功。
    三皇子身份尊貴，盯上的人不在少數。
    衛家野心勃勃，前世衛悠寧成功嫁給了三皇子。
    可那是踩著衛含章的屍骨上去的，今生她不願再為了那點血脈親情逆來順受，且還要做他們路上的絆腳石，看定遠侯侯府還如何謀劃。
    “姐姐可是不習慣？”衛悠寧嘴角掛著恬淡的笑容。
    “姐姐流落在外十來年，不習慣侯府的規矩也正常，改日母親給姐姐尋個教養嬤嬤，姐姐聰慧，學一學就好了。”
    她滿臉都是為了你好的模樣，仔細琢磨，話裏話外都是嘲諷衛含章上不得台麵。
    秦氏知曉女兒心裏不痛快，“含章，母親也是為了你好，切不可將外麵的陋習帶到府裏來，你是侯府嫡長女，不是外麵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衛含章不惱不怒，“女兒在這裏多謝母親，不過公主說了，她明日就送人過來，懂規矩的丫鬟和嬤嬤，身家清白，母親一心為了我，我也不想母親操勞，公主有這個心，倒是恰好合適。”
    丫鬟和嬤嬤公主都送來？
    這不是說侯府苛待嫡女？
    秦氏又驚又怒。
    衛含章臉上始終帶著笑容，像是看不見秦氏臉上的驚怒。
    前世也是青櫻倆人跟在她身邊，讓她吃了不少暗虧。
    今早靜安公主問她想要什麽賞賜，她隻要了三個人。
    老夫人神色有些淡，“含章，你和侯府是一體的。”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前世老夫人經常掛在嘴邊的話，衛含章死死記在心裏。
    每次心裏不平，這句話都浮現在她腦海裏。
    “祖母，我知道了。”衛含章接下了老夫人的警告。
    她前世用血的教訓明白，榮的是衛悠寧，是侯府，損的隻有她衛含章。
    家宴結束，各自回去。
    衛含章在屋子裏給自己換了藥，
    也是真的諷刺，直到現在，侯府就沒有一個人發現她受了傷。
    可笑前世她真的傻。
    青櫻和青桃並沒有守夜，她們是秦氏派過來的，盡心才不正常。
    衛含章給自己換了藥，重新躺下。
    借著外麵朦朧的月色，她看著紗帳微微發愣。
    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翌日，淅淅瀝瀝的雨幕鋪滿天空，濃濃的一層霧籠罩著。
    這樣的天氣若是沒注意，很容易睡過去。
    衛含章坐在梳妝台前，想起前世的她。
    初初進侯府，接連出醜。
    今日本應該給老夫人請安，她卻裹著被子呼呼大睡，老夫人氣得不輕。
    她醒來後被罰，心裏還愧疚，殊不知這是秦氏故意的。
    衛含章在侯府的威望被秦氏連消帶打，三天不到就一落千丈。
    侯府嫡長女從此在下人眼中什麽都不是。
    “青櫻，伺候我梳洗。”衛含章聽到門口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話落下片刻，門被推開。
    青櫻和青桃見她已經端坐在梳妝台前，臉色有些難看。
    “大小姐，你起得真早。”
    衛含章沒回答她的話，一雙沉靜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我說伺候我梳洗，可不要耽擱了給祖母請安。”
    看著她的眼睛，青櫻下意識的聽話。
    出去後方才反應過來，臉色有些扭曲，什麽玩意兒？
    深吸一口氣，她招手叫院子裏的一個灑掃小丫頭去端水。
    磨磨蹭蹭的半天才來。
    衛含章看了她一眼，青櫻仰著頭，好像在等待衛含章的責罵。
    淨麵，梳妝。
    衛含章的發髻很簡單，用一根簪子鬆鬆挽了個發髻就行了。
    素麵朝天。
    她今日依舊穿著自己的舊衣裳。
    老夫人住在清暉堂。
    府裏的二房和三房都是她親生，一家人和睦得很。
    衛含章到時，孫氏和三房的吳氏都帶著女兒到了。
    “給祖母請安。”衛含章進來，發現安靜了不少，她也不在意。
    她福身的動作十分標準。
    老夫人和孫氏倆人詫異。
    “起來吧，回來可還習慣？”看不清深淺，老夫人對衛含章還算和藹。
    “回祖母的話，侯府是我的家，自然是習慣的。”
    老夫人滿意，招手想讓衛含章過去，轉瞬想到衛澤川說她身上也不知道是否沾染了惡習，手就拐了個彎，“坐這邊，離祖母近一些。”
    看著隔了三個位置的地方，衛含章嘴角微勾，真近。
    “昨日你見過的，這是你二嬸，三妹妹，三嬸，五妹妹。”老夫人介紹。
    孫氏圓臉，笑容和藹，實則心思狠辣。
    二房一個庶出子都沒有，唯有一個庶女。
    吳氏瓜子臉，妖嬈嫵媚，不得老夫人喜歡，但生了兩兒一女，地位穩固。
    “含章見過二嬸，三嬸。”衛含章見禮。
    孫氏笑著抬手，並給了衛含章一個手鐲做見麵禮。
    又拉著自己女兒讓她們一起玩。
    三姑娘一臉抗拒。
    吳氏也從頭上拔了一根簪子並順勢插在衛含章頭上，“你這也太素了，年紀輕輕，應當好好打扮。”
    “多謝三嬸。”
    這個侯府，唯一和衛含章沒有仇的，大概就是三房這兩口子。
    袖手旁觀算不上仇。
    “祖母～”說話間，秦氏帶著衛悠寧來了。
    衛悠寧一來就衝老夫人撒嬌。
    “像什麽話？”老夫人笑嗬嗬的摟著她。
    這個府裏的姑娘，唯一能得老夫人喜愛的，隻有衛悠寧。
    三姑娘和五姑娘臉上都是嫉妒。
    衛悠寧靠在老夫人的懷裏看衛含章，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沒有波瀾的眼睛，她愣了愣。
    再想仔細看時，衛含章已經收回目光，起身給秦氏請安，“請母親安。”
    規規矩矩，絕不給秦氏任何機會傳出她不敬長輩的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