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波斯貓與狸奴:寵物背後的階級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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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獅慵臥波斯毯,狸奴空守舊糧倉。稚子笑擲鹹魚去:‘捕鼠不如撒嬌忙!’”
汴梁城東的貓影幢幢
北宋宣和年間,汴梁城東的瓦舍間總竄著灰影——那是孫婆婆養的十隻狸花貓,專逮糧倉碩鼠。老太的貓兒個個油光水滑,頸係紅繩銅鈴,夜巡時如星火流動。逢初一十五,街坊都來討貓崽,說是“孫婆狸奴鎮宅,勝過門神尉遲恭”。
這年春分,禦街開了家波斯邸。胡商阿卜杜牽出籠雪白長毛貓,聲稱是“大食國月神化身”,眼如琉璃,尾似拂塵。更奇的是他當街演示:波斯貓蹲坐錦墊,對魚肉不屑一顧,反將金鈴鐺撥弄得叮當響。圍觀者嘩然:“這貓兒通身貴氣,哪似狸奴灰頭土臉!”
貓兒易主的暗潮
孫婆婆起初不以為意。她摟著最健碩的狸奴“虎將軍”嗤笑:“貓不管鼠,不如燉了做羊羹!”可不出半月,糧鋪趙掌櫃退了租貓契約,說是“波斯貓蹲在賬台,客官看著氣派”;連對街茶博士都勸:“婆婆把狸奴染白,興許能充番貓賣個高價!”
某夜,孫婆婆在糧倉逮住偷兒的同夥——竟是自家狸奴“黑旋風”!這捕鼠能手如今膘肥體壯,對竄過的老鼠視若無睹。孫婆婆舉著笤帚追打時,瞥見牆角堆滿魚幹,方知頑童們為逗貓,早把糧倉當投喂場。
貓戲背後的乾坤挪移
波斯貓價炒至百貫後,怪事頻發。西街米鋪遭鼠患,掌櫃的波斯貓卻隻顧舔爪;南巷書肆典藏被啃,東家反誇貓兒“撕書頁的姿勢甚雅”。更讓孫婆婆心驚的是,某日見乞兒用麻繩拴著狸奴,沿街表演“貓鼠同籠”——昔日捕鼠英雄,竟成了取樂小醜!
寒食節祭貓神日,波斯邸前排出十裏長隊。胡商推出“朱砂染貓眼”服務,聲稱“眸色愈豔,主家運愈旺”。孫婆婆抱著“虎將軍”擠進人群,卻被嗤笑:“這土貓眼如煤球,怎配沾朱砂?”
貓鈴鐺裏的千年經絡
這日大雪封門,孫婆婆獨坐空倉。忽聽梁上鼠爪窸窣,竟無半隻狸奴撲咬。門簾掀處,進來個雲遊老道,懷中灰貓雖瘦,雙目精光如電。“道友可聽過《相貓經》?”老道彈指驚走梁上鼠,“古人相貓,一看爪牙二聽鼾,三觀捕鼠英氣。如今這波斯貓……”他嗤笑著拎起隻雪獅貓,“眼大無神,毛長遮爪,分明是寵妾模樣!”
孫婆婆如遭雷擊。想起這些年的荒唐:富家子為波斯貓造金屋,寒門妻典釵換貓糧;祭貓神的鮮魚供品,全成了波斯貓零嘴。貓兒成了顛覆貴賤的楔子,而自己竟做了釘楔人。
狸奴覺醒的正道
老道從褡褳取出《齊民要術》,翻到“畜貓篇”指點:“‘貓目睛定時,鼠不敢動’,說的是貓威在神而非形。胡商把貓變玩物,恰似給寶劍綴流蘇——好看不中用!”又摸出個銅製貓哨,“此物能發鼠類驚懼之音,明日道友不妨一試。”
次日,孫婆婆攜群貓鬧市。銅哨乍響,波斯貓們炸毛逃竄,唯狸奴們豎耳弓背。待她從袖中放出十隻碩鼠,波斯貓主們哭爹喊娘,倒是“虎將軍”率眾貓圍剿,盞茶功夫鼠屍成山。
貓鼠戲中的破局劍
這場貓鼠之爭,揭穿文化木馬的陰毒心機。胡商的算計藏於三處:
其一“符號置換”——將實用價值偷換成身份象征,如同以玉佩換鋤頭;
其二“審美顛覆”——以外形奇巧取代功能本色,好比給戰馬佩花鞍;
其三“倫理倒錯”——使物性背離天道,恰似令公雞司晨。
但華夏畜養之道早有後招。《禮記》雲“迎貓為食田鼠”,孫婆婆終悟得:對付文化木馬,當學馴貓術——波斯貓可作觀賞,但糧倉必用狸奴鎮守;正如西域寶石能添貴氣,可那“天地生萬物,各司其職”的天道,才是立世根本!
三年後波斯邸倒閉,滿城流浪的雪獅貓餓得捕雀充饑。孫婆婆在糧倉教孫女辨貓,丫頭指著波斯貓問:“這貓兒不能訓來捕鼠?”老太撒了把穀粟,群鼠竄逃間,狸奴們如黑箭離弦。“你瞧——”她拎起發抖的波斯貓,“毛太長礙爪,眼太大漏神。就像你爹編的竹簍,任他胡毯再豔,裝不住汴梁的秋風。”
瓦舍間的更鼓伴著貓鈴響起,有人聽見新童謠飄蕩:“波斯嬌,狸奴悍,華而不實終是患;貓守倉,狗看院,老祖宗的規矩不能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