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敏聽出了沈穗的聲音。
    畢竟沒啥口音，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跟她的主要客戶還不一樣。
    前陣子，她找何錦秋訴苦，何錦秋讓她先別著急辭職。
    道理程嘉敏自然明白。
    隻不過她什麽時候受過這委屈？
    老葉甩鍋，廠裏又追責。
    笑話，這貨在誰手裏能保住？
    一棉廠不硬氣，不敢跟發改委那邊大聲說話，要自己反抗。
    憑什麽？
    程嘉敏也想明白了，大不了魚死網破。
    就先這樣唄。
    至於何錦秋說，還能追討回來。
    程嘉敏半信半疑。
    真要是能把貨款追回來，她能喊何錦秋爹。
    偏生何錦秋神秘兮兮，程嘉敏也不知道該不該信她。
    反正信不信的都是過一天。
    直到她接到沈穗的電話。
    程嘉敏神色一怔，看向辦公室裏的其他同事。
    一棉廠如今依舊是海外出口為主，牛仔布隻是其中一項。
    同事們或是忙碌或是清閑。
    程嘉敏輕咳了一聲，“嗯？你什麽意思？”
    “提走你貨的是我們高副省長的連襟，不過據我所知，高副省長似乎並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你還想要追回這筆貨款，不妨來我們省城一趟，這周五周六，省裏會開專題大會，重要領導都會出席。”
    “到時候你找高副省長哭一哭，我想其他領導很樂意幫你出頭的。”
    沈穗一直在等一個機會。
    等一個大領導們匯聚一堂的機會。
    這時候告狀，事半功倍。
    程嘉敏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副省長的連襟，“你確定？”
    “試試看總比什麽都做不了的好，不樂意的話當我沒說。”
    沈穗掛斷了電話，讓程嘉敏自己去想。
    但她也沒閑著，打電話給梁敏。
    梁敏如今還在葉科長的辦公室當助理。
    很沉得住氣，當然主要是因為葉科長的辦公室更寬敞，她還是蠻喜歡這間辦公室的，如果是她的，那就更好了。
    接到沈穗的電話，梁敏微微一怔。
    短短的幾秒鍾，梁敏心頭掀起滔天巨浪。
    富貴險中求，她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沈穗為什麽要告訴她這件事的內情？
    她如果真的去找那位高副省長的話，會不會遇到麻煩？
    對方畢竟是副省長。
    但……
    如果真的能把這批貨追回來，那她就是天大的功勞！
    不不不，貨追回來的話。
    “貨追討回來，會便宜了孫中壘。”
    想到這，梁敏原本激動的心情就又冷靜下來。
    “可是，那批貨他們已經出掉了，你們追不回來了。”
    這個答案讓梁敏瞪大了眼，“你怎麽……”
    知道的這麽清楚？
    有那麽一瞬間，梁敏甚至以為會是沈穗吃下了那批貨。
    但怎麽可能？
    她哪有那麽多錢啊。
    小幾百萬，那簡直是天文數字。
    “機會給你了，願不願意要，在你。”
    沈穗再度掛斷電話，她看向辦公室外麵。
    不遠處的綜合樓已經建設的差不多，這會兒正在趕工粉刷外牆。
    聽說明年就能投入使用。
    圖書館據說也要搬進去，但沈穗還是喜歡這一排小屋。
    搬進綜合樓，人多口雜是非也多。
    她不是很喜歡。
    但這件事不以她的主觀意誌為轉移。
    好在，有些事沈穗還是可以控製的。
    她管不了高家人，但總可以讓高家人出個糗嘛。
    在這件事上，沈穗還真挺有信心。
    下午一點半，沈穗接到了何錦秋的電話，“程嘉敏來找我了，問我是不是早就知道。”
    何錦秋其實沒那麽清楚。
    不然也不至於當初手忙腳亂的找陳樹榮幫忙了。
    當然，後來被沈穗喊停了。
    主要大幾萬米的布料，從香港弄到廣州來，既不方便也不現實。
    好在沈穗後麵還是解決了這事。
    何錦秋知道沈穗肯定要報複回去。
    但下克上困難重重。
    這事還真不容易。
    何況程嘉敏這個苦主還在猶豫。
    “她會去的，放心好了。”沈穗笑著安慰，“把事情捅到明麵上，高副省長想壓都壓不住，她反倒是安全的。”
    當事人，有理有據。
    又是大庭廣眾下，程嘉敏沒有討不回來的道理。
    她要是真出事了，那高聿明才是徹底玩完。
    何錦秋轉過彎來，“好像也是哦，就怕程嘉敏轉不過彎來。”
    “不會，而且我把這事跟梁敏說了，梁敏肯定會去的。”
    何錦秋：“！！！”
    這是要二女聯手啊。
    她都有點想北上去看熱鬧了。
    不為別的，就是想看看熱鬧。
    ……
    程嘉敏糾結了一番，還是打算去試試。
    但她沒想到，葉科長辦公室的梁敏也主動請纓。
    有那麽一瞬間，程嘉敏覺得這肯定跟沈穗有關。
    不然梁敏怎麽可能剛好在這個時間點請纓呢？
    但她還是很講義氣的，並沒有出賣沈穗。
    雖然知道，沈穗是想借自己的手報複高家人截貨一事。
    但沈穗畢竟也給了自己重要線索。
    葉科長沒辦法做主，事情捅到了孫廠長那裏。
    孫廠長沉吟片刻，“這件事，我不能給你們其他支持。”
    程嘉敏知道，老孫跟老葉沒什麽區別，都不想沾染這些。
    畢竟他回頭要直接麵對發改委的人。
    “貨是從我這裏走的，我個人名義去追討貨款，理所應當，副省長的親屬更應該以身作則，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道理誰都懂，隻不過人有了權力難免會膨脹。
    要不咋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呢？
    孫廠長也沒廢話，“你們真能討回來，我給你們記功，但記住一條，這是你們個人行為，和廠裏沒關係。”
    他再三強調。
    程嘉敏雖然不滿意，但也隻能答應。
    不然呢？
    這事知道的不多，以至於孫中壘在銷售科沒看到梁敏後，還有些奇怪。
    “葉科長，小梁哪裏去了？”
    “哦，出去辦點事，孫副經理有什麽事找她？”
    孫中壘能有啥事，隻不過自從梁敏把那批貨處理掉之後，他就有了濃濃的危機感。
    總覺得梁敏會再做出點什麽，彎道超車。
    這種想法讓孫中壘有了危機感。
    麵對孫中壘的追問，葉科長苦笑，“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小姑娘家心思多，誰能猜得到。”
    孫中壘聽到這話深以為然，“梁敏在這裏，沒少麻煩葉科長吧？她就是心氣高，之前我媽好心給她介紹對象，她嫌棄的不行。”
    葉科長：“……”我沒想跟你吐槽啊，你離我遠點。
    偏生孫中壘覺得自己找到了隊伍，“……嫌人家長得不是很好看，關上燈不都一樣？”
    這話葉科長還是有點意見的，“中壘你也不小了吧？家裏沒催？”
    孫中壘一臉的不耐，“催了，不過長得都歪瓜裂棗的，我看不上。”
    葉科長笑嗬嗬道：“關了燈不都一樣？”
    那一瞬間，孫中壘麵如苦瓜。
    瞧著狼狽離開的人，葉科長嘿嘿一笑。
    你走啥，別走啊。
    剛才聊得不是挺開心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