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組長聽到這話不太高興，“誰欺負她了呀，韓秀蘭同誌你別上綱上線哈。”
    欺負烈屬的名聲的確不好聽。
    副省長都沒辦法承受，何況他不過是個臨時掛帥的拆遷辦辦事人員。
    組長這頭銜不過是為了方便調度統籌工作。
    可不是為了背鍋。
    韓秀蘭心中腹誹了兩句，到底誰先開始上綱上線的啊。
    又要人講覺悟，又要人搞服從。
    好話全讓你們說盡了，不就是欺負人嗎？
    她這個街道辦居委會也落不了什麽好，也懶得管這事。
    索性趁著這機會辭了去，順帶著又去找了沈穗一趟——
    “我之前也是被架上去了，尋思著也是為街道建設做貢獻嘛。”
    她這人很樂意幹活，不然也不可能在街道辦忙活半輩子。
    沈穗當然知道，“我明白的，韓主任您不用擔心，我沒往心裏去。”
    “那就好那就好。”韓秀蘭鬆了口氣，又跟沈穗說了幾句才離開。
    不過她透露的消息也挺有意思，其實對拆遷這事，牽扯到的幾個胡同都有意見。
    目前同意了拆遷協議的，沒幾個。
    拆遷辦這邊可能重點做沈穗的工作。
    畢竟她一人占了泉水胡同。
    要是沈穗簽了字，拆遷辦就可以拿這個來說事，反過來勸其他幾個胡同的居民簽字搬遷。
    那是不是也意味著，沈穗可以用這個做條件，來跟拆遷辦談條件呢？
    這邊街道拆遷，是要建新的商場。
    地段好，對周圍輻射力度大。
    在幾個備用拆遷地點之間，最終選擇了泉水胡同這一片。
    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把那口溫泉利用起來。
    至於怎麽利用，沈穗不知道。
    她沒有去找鄧瑞民。
    這個節骨眼上，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沈穗不想給鄧瑞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她還是有消息渠道的。
    孟姐幫忙打聽了下，“新的商場模式，就是把那些理發店、五金店之類的，都弄到一棟樓上去。”
    和百貨公司獨占一棟樓不同，這個要新建的商場，某種意義上是這個時代的一些嚐試。
    沈穗嗅到了其中的味道。
    當即跟耿為光打電話。
    “市裏頭要建新商場，你知道吧？”
    “知道，之前趙局長還說回頭讓我們廠的服裝入駐進去呢。”
    但怎麽個入駐法，他也不知道。
    耿為光雖然還有點稀裏糊塗，但沈穗已經把這事整明白了。
    新商場不再是百貨公司一家獨大，倒像是攢了一個局，拉著晏城的那些店入駐。
    要是沈穗沒猜錯的話，這還有鼓勵個體又或者民營經濟的意思。
    這還挺大膽。
    國家對個體工商戶目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規模稍大的民營經濟，目前還不在政策允許範圍內。
    晏城這邊是得了什麽訊號，還是要撐死膽大的？
    沈穗說不好，但下午拆遷辦的那位張組長過來時，她已經拿定了主意。
    “……沈穗同誌你是烈屬，我聽說還拿出錢來幫助有困難的烈士家庭，是個有覺悟的好同誌。”
    張組長一個勁兒的誇讚沈穗。
    沈穗笑笑不說話。
    幹嘛這麽誇自己，還不是為了給她戴高帽？
    到時候再讓她發揚風格。
    說白了還是想要沈穗吃虧。
    沈穗幹嘛要吃這個虧。
    她不接話，讓張組長去唱他的獨角戲。
    張組長做夢都沒想到，沈穗竟然不上鉤。
    “昨天讓韓主任來找沈穗同誌你來談，可能有些不愉快，要不沈穗同誌你說說自己的想法？我們盡可能的磋商達成共識。”
    沈穗當初買下泉水胡同的四個院子，花了六千塊。
    後來把裏麵的租戶搬走，又花了一筆錢。
    如今兩萬塊的拆遷補償打發她。
    她要是缺錢，那這就是救命的錢。
    可沈穗不缺。
    “市裏頭有說怎麽安置我們嗎？”
    張組長不假思索，“你們可以拿著拆遷款去買房嘛。”
    沈穗笑了下，“這樣的話，其他幾個胡同裏的住戶怕是不同意吧。”
    她的三進院兒才值五千塊。
    其他的住戶很多可能隻有一間屋，能賠幾百塊錢。
    這固然能抵好幾年的房租，但想要再買到合適的一間屋，不太可能啊。
    “所以沈穗同誌你得配合我們工作，幫助咱們把這事落實下來啊。”
    沈穗覺得這位張組長站著說話不腰疼。
    配合工作。
    這話說的輕鬆，但並不能解決拆遷戶們的實際問題。
    把人家弄沒了，那就應該再給人一個新的家。
    哪怕是一個大開間也行啊。
    或許是這位張組長沒這方麵的經驗，又或者是想要壓縮拆遷成本。
    總之，他不說人話，不幹人事。
    沈穗跟張組長談的並不怎麽樣。
    下班後，就去隔壁胡同找其他鄰居們聊拆遷的事。
    隔壁金剪子胡同也在為這事犯愁，一幫人選出了胡同裏的代表，打算跟拆遷辦談。
    代表有三個人。
    這會兒沈穗跟他們一起聊。
    “單純的給錢肯定不行，除非你有一整個院兒，否則給的那點錢哪能買得起房子？租房多不自在，不定什麽時候就被房東趕出來。”
    “就是，他們就太欺負人了，哪怕是旁邊選個地蓋個筒子樓給個大開間呢。”
    代表們的意見還算統一——
    拆遷辦給的選擇太少，給錢、給房二選一還差不多。
    “沈穗，你怎麽想的？”
    沈穗笑了笑，“拆遷辦已經跟我談了兩次了，讓我有點覺悟、發揚風格，同意他們給出的方案。”
    不等三人說話，沈穗直接表明自己的態度。
    “我可以同意搬，但必須同意我的條件。如果胡同裏的人信得過我，那咱們就聯合起來一起談，要錢也好要房子也罷，咱們聯合起來，拆遷辦就得重視咱們的意見。”
    晏城不比二十年後的首都，可以拆遷暴富。
    對金剪子胡同裏的大部分住戶而言，他們要的不多，就是想解決住的問題。
    可拆遷辦傲慢，不幹人事。
    他們想利用沈穗，花點小錢就解決拆遷的事。
    那就別怪沈穗聯合群眾，反逼拆遷辦大出血。
    畢竟鄧瑞民早就提醒了的，別輕易答應拆遷辦給的條件。
    這是在提醒她，市裏給拆遷戶的預算很充足。
    可以大膽的討價還價。
    那麽問題來了——
    拆遷辦這麽摳，那省下來拆遷預算，他們打算花到哪裏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