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息時間，張角看到剛剛的老漢帶著一個年紀差不多的老嫗和一男一女兩個五六歲的小孩從院落中走出。
    “將軍……”
    老嫗帶著兩個孩子便要跪拜下去。
    卻被眼疾手快的袁彬一把攙住。
    “老人家不用如此。”
    袁彬說道：“我征東將軍帶領手下將士，是來解救而非奴役渤海百姓的。”
    “你等放心。”
    “有某麾下的武將統領士卒，絕對不會對城中任何百姓搜刮。”
    “後續本將還會發布以工代賑的消息。”
    “給全城百姓提供賺取口糧的機會。”
    老嫗無比動容道：“將軍真是天下最好的大官！”
    “若是朝廷都是您這般好的官員，老百姓又怎會吃不上飯？”
    “又怎會流離失所？”
    話語聲讓張角跟隨歎氣。
    但凡這個世道有一些袁彬這樣的官員，他都無法利用天平道起義。
    大漢百姓的忍耐力強大到無法想象。
    但依舊被官府中的貪官汙吏以及各地無良氏族豪門逼迫到走投無路。
    足以見那些人幹得都是什麽樣喪盡天良的事情。
    “孩子們的父母呢？”袁彬指著兩個躲藏老嫗身後卻偷偷探出小腦袋打量他的小孩問道。
    老嫗傷心道：“回將軍，孩子的父親被黃巾捉去當兵，到現在也沒回來，不知道……”
    一抹眼淚從眼中滑落，想起自己兒子的老嫗掩麵哭泣。
    張角臉色微變，但依舊強撐。
    抓壯丁這種事情雖然上不了台麵，但根本無法全部製止。
    有些時候，上位者不得不向一些情況妥協。
    這也是他手下人力不足的原因造成。
    “哼！”呂布冷哼道：
    “你這狗賊此時怎不做聲響？”
    “看看你們黃巾幹的好事，就知道從窮苦百姓家中抓人。”
    “你們的所作所為與那些欺壓百姓的氏族豪門有何不同？”
    張角梗直脖子爭辯道：“是他們不懂。”
    “跟隨黃巾才能徹底帶著他們的家人過上好日子！”
    “他們的兒子跟隨黃巾擊殺渤海城中的鄉紳惡霸時，必然也是極其願意的。”
    “為何不說好的地方，卻揪住一個不好的不放？”
    “再說，我張角從未欺負任何百姓。”
    “也勒令手下將士不可欺負。”
    “我太平道向來以百姓為本！”
    強詞奪理的話語讓呂布大為惱火，“你他娘的……”
    剛要一拳打去，卻被袁彬抬手製止。
    沒有與張角計較，袁彬繼續詢問：
    “那孩子的母親呢？”
    “嗚嗚嗚……”老嫗的哭聲變得更響，兩道淚痕從臉頰上不斷滑落。
    老漢咬牙切齒說道：“黃巾抓壯丁的時候，家中孩子從房屋內跑出。”
    “他們的母親擔心孩子跟著追出屋。”
    “就被該死的黃巾狗賊盯上。”
    “硬說黃巾軍中缺少做飯之人，應拽孩子的母親去軍營中做飯。”
    “孩子父親強行拒絕，卻被打倒在地。”
    “我們兩個老人也被打了一頓。”
    “上了年紀根本無法保護他們，結果就是孩子的父母都被黃巾帶走。”
    “想來孩子的母親……”
    話語聲戛然而止，老漢實在說不下去。
    身為普通百姓的他們怎能不知道那些黃巾士卒打得是什麽主意。
    在渤海城中，他們又不是沒有見過豪門子弟當街強搶民女。
    但凡帶回府邸中，輕則褻玩，給些錢財了事。
    重則人死，再無音信。
    孩子的母親不知道要遭受什麽樣非人的折磨。
    老嫗的哭聲漸高。
    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抱緊老嫗的雙腿，也跟著哭泣。
    張角的心猛地一抖。
    仿佛有千斤重物，狠狠錘擊在他的心上。
    “這次看你還怎麽說？！”
    提溜張角的呂布厲聲詢問。
    卻看到張角別過頭去，根本不敢對視。
    啞然的張角沒有任何言語能夠解釋。
    他太清楚那女子要麵對什麽樣的遭遇。
    被搶入軍營，還不如被豪門子弟搶走。
    軍營中那些如狼饑餓的士卒，將會如何對待一個年輕的女子，他可深知。
    “哎！”
    張角用力歎氣。
    他依舊不敢看呂布那凶神惡煞的眼神。
    他無奈搖頭道：
    “成也黃巾敗也黃巾……”
    “隊伍猛然間擴大數倍，但手下能管控之人卻寥寥無幾。”
    “本將著實難為無米之炊……”
    呂布當場痛斥：“別找理由！”
    “還不是你這賊首無能？！”
    “我們征東將軍麾下也都是臨時征召前來的普通百姓。”
    “為何在簡單訓練後，便可以令行禁止，軍令極其嚴明？”
    “還不是你這個主帥廢物，根本無法掌控麾下？”
    “更沒有足夠的能力統帥那麽多的部下！”
    張角無言以對。
    麵對眼前的事實，他實在沒有任何還擊的語言。
    但一番思索後，他又找到新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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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征東將軍難道就能保證。”
    “軍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犯錯？”
    “現在不過看到一處而已。”
    “是你們軍隊極其微小的一角。”
    “而且……”
    他略微拉長聲音，看向袁彬，隨後說道：
    “你征東將軍親自帶領手下將士執行放糧任務，當然沒有人會當著你的麵欺負百姓。”
    “但背地裏呢？”
    “而且。”
    他著重強調道：
    “隊伍擴大後難免有害群之馬，我們黃巾之中也不可能沒有好人。”
    “這很可能是湊巧遇到一家被坑害的百姓。”
    “後續會有更多的渤海百姓受到黃巾的幫助。”
    “而不是這樣的欺負。”
    張角梗著脖子極有自信。
    想到從前他教導手下渠帥和統領。
    沒少說過善待百姓的事情。
    而且很多的統領都是從太平道時期便跟隨他常做善事之人。
    他對那些統領有信心。
    其中雖然有一個兩個幹出壞事之人，在他看來也絕對是少數。
    袁彬冷然觀瞧，“到現在你依然不相信黃巾已經變質？”
    “放心。”
    他說道：“本將會讓你看到。”
    “被屬下蒙蔽之後，你原本想要拯救天下蒼生的黃巾，到底墮落成什麽模樣。”
    “很多時候，人的變化僅僅在一瞬間便會完成。”
    “沒有見過財富的太平道徒，比你想象的腐化速度要快得太多。”
    袁彬的話語讓張角心底再顫一分。
    他總感覺眼前這個看似年齡不大的年輕人，卻是總能找到事情的關鍵。
    那洞若觀火的態勢，好似把他從裏到外全部看透。
    使得他根本沒有任何秘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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