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袁彬來到老嫗身旁。
    他蹲下身，伸手觸摸男孩的腦袋。
    小孩原本還有些害怕，但發現沒有受到任何嚇唬後，兩隻靈動的大眼睛中浮現一抹堅定。
    “將軍。”
    五六歲的男孩用幼小的聲音詢問：
    “等我長大了，能追隨您嗎？”
    “我想為父親和母親報仇！”
    “殺光那些闖入我們家中的黃巾賊寇！”
    來自小孩的話語讓張角兩眼暴睜。
    他怎麽都沒想到，以解救百姓為己任的他，有一天卻要親眼目睹一個孩子說出這樣堅定的話語。
    男孩表情中那種苦大仇深深深刺激他的情緒。
    張角不知道如何應對。
    他用力搖頭，驅散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
    暗中勸解自己，一定是個例！
    他手下的黃巾將士多來源於窮苦百姓，隻有少數心性不好的才會變得如此。
    這種情況絕非普遍！
    “當然能。”袁彬撫摸小男孩的頭發，柔聲道：
    “你記住。”
    “我叫袁彬袁俊甫。”
    “現在是朝廷的征東將軍。”
    “有一日你長大，或者你的家人活不下去。”
    “記得打探袁彬所在的地方。”
    “帶著全家去投奔我。”
    “我會在揚州廬江那麵，帶領百姓們過上不一樣的生活。”
    “恩！”小男孩用力點頭。
    “將軍，我記住了！”
    “以後我絕對會去找您！”
    “我會努力鍛煉身體，爭取學習一些武藝。”
    “將來跟隨你殺敵！”
    聲音雖然幼小，但小男孩的心已經不是年幼的模樣。
    袁彬站起身，吩咐按照家中人口分發糧食後，還特意給兩個孩子再加一份糧食。
    “走。”
    他吩咐道：“去下一家。”
    老漢帶著一家人跪拜在破敗的大門前。
    “孩兒，給將軍磕頭！”
    “恩！”男孩帶著女孩，跟隨爺爺奶奶對著袁彬離去的方向用力磕頭。
    對於他們來說，這是最好也是唯一能拿出手的感激方式。
    “孩兒他奶奶。”
    扶起老嫗的老漢交代道：
    “咱雖然無法幫助將軍做事，但可以把將軍的所作所為傳播。”
    “你等會去鄰居家親戚家，訴說征東將軍所做的事情。”
    “咱要讓更多人知道，世間還有一個絕世好官！”
    “咱要讓征東將軍的名聲在渤海城中傳播！”
    “征東將軍就是咱普通百姓的救星!
    老嫗用力點頭。
    望著街道上那道遠去的高大背影出神。
    站在一旁的小男孩同樣出神。
    幼小的目光中充滿堅定。
    帶著張角連續給一條街道上的尋常百姓家分發糧食。
    所遇到的各家各戶或多或少都被黃巾士卒欺負過。
    從索要錢財到搶奪糧食。
    甚至強搶女子的事情都不在少數。
    連續的實際情況嶄露在張角麵前，使得他對自己產生從未有過的懷疑。
    “現在還有什麽話說？”
    提溜張角的呂布冷聲問道。
    街角處，依舊被捆著的張角回頭望去。
    整整一條街，沒有任何一家沒被黃巾欺負過。
    如此現實讓他長籲短歎。
    心底的信念更是全盤崩塌。
    “為何……這到底是為何……”
    張角低聲呢喃。
    目光呆滯的他不斷反問：
    “我等不是都出身貧苦之家，遭受許多磨難。”
    “為何攻占城池之後沒有解救百姓，反而背地裏欺壓他們呢？”
    “這是為何……？”
    張角的話語充滿苦澀。
    但依舊沒有現實帶來的酸楚讓他難受。
    “因為你們沒有根本的信念。”
    袁彬開口，吸引張角的目光。
    刺啦一聲響。
    困在張角身上的麻繩斷裂跌落。
    呂布在袁彬示意下放下張角。
    不敢相信的目光從落在地上的張角眼中浮現而起。
    他難以置信的看向收回鐵戟的袁彬。
    “難道……”
    他詢問道：
    “你不怕我再暗中準備法術害你？”
    原本微笑搖頭，“你沒有那個能力。”
    “更沒有那個機會。”
    手腕微微一轉，手中沉重的畫龍擎天戟跟隨轉動。
    鋒利戟刃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發光。
    張角眉頭一跳。
    無論對方的強大武藝還是對法術的抵抗，確實都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暗害的。
    他抖落身上沾染的塵土，泰然處之。
    張角知道，以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謀略程度，他隻需要跟隨對方的安排便好。
    無論他有什麽樣的心思，都不會逃脫對方的探查。
    坦然麵對便是。
    袁彬深深看了一眼張角，開口說道：
    “你知不知道黃巾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的話語頓時吸引張角密切關注。
    略微思索，依舊蓬頭垢麵的張角恭敬執弟子禮，“請征東將軍解答。”
    袁彬手持畫龍擎天戟站立，他在呂布同樣困惑的表情中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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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因為黃巾將士雖然來源於底層。”
    “但對權利和財富卻無比向往。”
    “在突然爆發式獲取權利時，根本無法壓製心底的占有欲。”
    “他們根本不是發自內心仇恨那些貪官汙吏和氏族豪門。”
    “而是嫉妒那些人擁有他們沒有的特權。”
    “當他們走到人上人的地位時，他們也想品嚐隨意淩辱他人，致他人於死地的絕對掌控權。”
    “他們也想欺男霸女。”
    “飽暖之後，各種想法叢生，加上黃巾監管不利甚至可以說毫無監管。”
    “手中有權利的他們，怎麽可能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
    張角在袁彬的解釋下低頭深思。
    “並且，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隻要瞞住你這個黃巾最高領導人。”
    “便可以不受任何責罰。”
    “使得他們的野心越加高漲。”
    “做出更多欺壓百姓的事情。”
    “他們跟隨你連續戰勝官軍後，便已不是從前的窮苦百姓。”
    “而朝著另外一個階層轉變。”
    “成為與你這種心中有信念之人截然不同的另外一類人。”
    “也就是天下窮苦百姓最為痛恨的人。”
    話語聲如同驚天雷鳴。
    擊在張角心底，使他打開一道新的思索大門。
    各種各樣的思緒在他心底激蕩。造成層層漣漪。
    他開始想明白，為何麾下會變成那樣的模樣。
    “哎！”
    張角抬頭仰天長歎一口氣。
    轉瞬之間，整個人仿佛蒼老十歲。
    “想我一心為解救天下百姓，那些人卻轉變為窮苦百姓最為痛恨之人。”
    “如此情況，讓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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