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各自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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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聞溪並沒有把剛才紀懷恩的話放在心上。
    在她看來,紀懷恩不過是為了配合愛妾演一場戲,順帶罵罵人出出氣,以免自己壓抑得久了,心理變態。
    紀家枝繁葉茂,嫡支庶出加在一起,人員眾多,他的生母冬梅,乃是紀無涯身邊的通房,按規矩,這樣的人家,是不會生出庶長子的。
    嫡妻未誕育嫡子之前,妾室通房避子湯當水喝,防的就是庶長子出生,亂了綱常。
    他的出生,有多方麵原因。
    一來當時紀無涯馬上要披甲上陣,戰場上刀劍無眼,留下子嗣很必要。
    二來冬梅原是紀無涯母親身邊的貼身大丫鬟,他對她真心喜歡,同母親求了許久才求到,自是與別的妾室不同。
    三來他娶的妻子師燕棲是個強勢的,一直不得他喜歡,夫妻倆除了初一十五,輕易見不到麵,關係可謂惡劣,師燕棲也懶得管紀無涯後宅之事。
    等到庶長子生下來,紀無涯已經隨軍出征,白白胖胖的大孫子抱在懷裏,紀老夫人如何會不喜歡,哪怕師氏請來娘家人撐腰,還是沒能除掉這個不該存在的庶長子,甚至都沒能讓紀家鬆口,處置膽大包天的冬梅。
    紀懷恩大概是隨了他娘的七竅玲瓏心,長大後也是個心思敏捷的人物,而且他一直表現得很無能好色,沒有誰會去針對這樣一個廢物。
    “前麵的人,站住!”在府衙門口與董大人別過,李聞溪剛拐出河下街,離家還有三條巷子時,突然被巡夜的衙役發現了。
    這批巡邏人員是淮安府的,李聞溪一個都不認識,小心地賠著不是,再拿出腰牌說明原委才得以脫身。
    好不容易回了家,薛叢理居然也不在。
    最近的賦稅越來越難收,他們下鄉征收時常都不能按時返回。
    她問:“用過暮食了嗎?”薛銜做飯手藝一般,隻會煮粥。
    “吃過了,是隔壁劉姐姐做的。”
    “哪個劉姐姐?”這左鄰右舍沒有跟薛銜同齡的孩子,要麽剛出生還不會說話,要麽已經是十多歲的半大孩子,哪裏突然冒出這麽個姐姐了?
    “就是孟家那個劉姐姐,她還在屋裏歇著呢。”薛銜一邊說,一邊從從廚房端出一碗還溫著的黍米粥配煮白菘:“九哥,這是給你留的。”
    李聞溪沒有去接碗,而是皺著眉頭進了屋。
    劉妤安安靜靜地在床邊坐了半個屁股,正就著昏暗的油燈,幫忙補薛銜一件舊衣的破損,她顯然有些慌亂,針紮進了手指,惹得她哎呀一聲叫喚。
    外麵天已經黑透了,小小的月牙掛在天上,合該是家家戶戶洗漱休息的時辰,一個身份敏感的童養媳,居然呆在三個男人的家裏,是何道理?
    李聞溪靜靜地看著燈光下的劉妤,她年歲漸長,臉上的風華顯現,很是美麗,那鼻子,那眼睛,都像極了她祖父。
    不過自己透過她這張臉,看到的隻有小時候的驕縱任性、蠻不講理。半點好感也提不起來。
    劉妤肯定感受得到她的注視,一張粉麵含春,不知在想什麽。
    李聞溪隻覺得煩悶惡心,想立刻趕人。
    “你是自己走,還是我叫彭氏來接你?”她冷冷開口,不帶一絲感情。
    劉妤有一瞬間的錯愕,她明明從頭發絲到腳底板都精心收拾過,連坐姿都選的最能展現自己身段的,怎麽眼前這個男人,油鹽不進呢?
    送到嘴邊的肉都不曉得吃?
    她緊咬著唇,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很羞辱。自己已經放低身段,去迎合一個小小的胥吏,在以前連正眼都不會瞧一下的小角色,現在居然看不起她。
    她該怎麽辦?彭氏的步步緊逼已經讓她喘不過氣來了,還有公公看她時黏到拉絲的眼神,她不想一輩子陷在孟家,陪著個傻子。
    如果,如果李公子看上她了,願意為她出錢贖身,她還有條活路。
    這是她僅有的活動範圍內,最好的選擇了。薛家原來是窮得討飯,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們脫了短打,換上長衫那天,劉妤就知道,薛家要出頭了。
    這幾天,薛家人收拾東西的動靜瞞不了人,再加上公公前幾天撞見過他們去牙行,大概率他們要搬家了。
    劉妤知道,留給她的時間不多,她心急如焚地想尋找機會,跟李聞溪單獨相處。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今兒薛叢理遣了人來傳話,晚上不回來了時,被劉妤聽見,她便趁著薛叢理不在家,李聞溪未歸之際,登堂入室了。
    又是做了暮食,又是縫補衣服地顯示著自己的賢惠,再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姿色,劉妤覺得,拿下李聞溪至少有七成把握。
    然而此時李聞溪的反應,像在她頭上澆了一盆涼水,熄滅了她所有的熱情。
    她失敗了,她居然失敗了!
    這個男人,對她一丁點都沒有憐惜,更遑論愛慕了。
    可是,明明之前他還幫過自己,幫她擋下婆母的毒打,幫她求情。
    難道是她會錯意了嗎?不可能的。
    她心亂如麻,呆坐著一動不動。
    李聞溪等了一會兒,見劉妤沒有反應,居然還坐著不動,心下怒火頓起,這個女人,以前沒腦子,現在還是沒眼力見兒,已經被生活揉搓進泥裏去了,還學不會看人臉色!
    “還不趕緊滾!”
    劉妤是捂著臉跑出去的,沒多久,隔壁就響起了打罵聲,彭氏的嗓門很高,劉妤卻一直隻是悶悶的哭。
    李聞溪和衣躺在床上,暗罵一聲活該,明知道彭氏平日最討厭的,就是這小童養媳到處亂跑,她還偏不聽。
    隻看剛才的做派,李聞溪就很清楚,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同時又十分慶幸,再過幾日,選個宜搬遷的好日子,就能離了這泥潭。
    那邊新賃的屋子,自家人沒空親自去收拾,薛叢理給了蘇會十個銅板的勞務費,讓他幫著擦洗幹淨,隻等搬進去再貼個窗戶紙,就能住人了。
    帶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李聞溪進入夢鄉。
    一屋之隔,劉妤蜷縮在臥房裏,她的傻丈夫嘿嘿笑著望著她,嘴角的口水還在不斷流著,一口黃牙,怎麽看怎麽惡心。
    “娘子,娘子,你是我娘子。”孟寶根謹記娘親教他的話,撲過來脫劉妤的衣服。
    瘦小的她,怎麽可能是肥頭大耳的傻子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