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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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溯……”北辰白夜輕輕咀嚼這個詞,似笑非笑,“哼哼,確實,這股權能確實救了他許多次。”
    塵時雨輕笑一聲,不屑的說道“竊走的時間權能我會討回來,我已是完全的塵時雨,足矣審判世間眾人。”
    “審判?”北辰白夜懶洋洋地重複了一遍,像把這兩個字在舌尖滾成一粒灰白的雪,“塵時雨,想做就去吧,不過嘛,在這世間仍然有一人可以贏你 。”
    “誰?”塵時雨問得極輕,卻在灰白虛空裏激起一圈霜色漣漪。那漣漪擴散之處,細小的電弧沿裂縫爬行,像一尾尾銀魚在冰層下掙紮。
    北辰白夜沒有立即回答。他抬手,指尖在空中寫下一個名字——每一筆落下,便有一片雪憑空生出,旋即被無形之火灼成灰。
    名字寫完的同時,灰燼重新聚攏,凝成一枚冷白的棋子,啪嗒一聲落在兩人之間。
    “白霜雪。”
    “白霜雪。”塵時雨低聲重複,像把這三個字放在齒間慢慢咬碎,再吐出時帶著血腥味,“那個世界之外來的旅者?”
    塵時雨垂眸,凝視那枚冷白的棋子。棋子表麵覆著一層薄霜,霜下卻隱約透出熾熱的紅,像被封存的業火。他伸出兩指,將棋子拈起——“喀。”
    棋子在他指間碎成齏粉,齏粉卻沒有散落,而是凝成一條細若發絲的冰線,纏繞在他腕骨的凸起處,像一道蒼白的鐐銬。
    “世界之外的旅者……”塵時雨的聲音低得近乎耳語,“她憑什麽能贏我?”
    北辰白夜側過臉,凝視那條纏在塵時雨腕上的冰線,聲音像雪落無聲“她憑什麽?憑她從未屬於這個世界,因此——她從不被‘時間’所囚。”
    塵時雨指尖微動,冰線隨之輕顫,發出細碎的裂音。那聲音像極寒之地的風鈴,又似鎖鏈在彼此碰撞。他低低地笑了一聲,笑意裏帶著冷冽的嘲諷“所以,她就能豁免我的審判?”
    “豁免?”北辰白夜抬手,指尖在虛空中劃出一道極細的銀弧,弧光盡頭,浮現出一道模糊的剪影——少女背對眾生,立於無盡霜雪之上,白發獵獵,像一麵逆風的旗幟,“不……,她還能贏你。”
    “贏我?”塵時雨抬起纏著冰線的手腕,那蒼白鐐銬在灰白虛空中閃出寒芒,像一截被凍住的閃電。“那就讓她來。”
    “你們不是敵人,何必如此針鋒相對。”北辰白夜輕笑一聲。
    “不是敵人?”塵時雨垂眸,指尖撫過腕上那道冰線,像撫一條隨時會蘇醒的蛇,“北辰,你我都清楚,世上從來沒有‘不是敵人’這種曖昧的東西。隻有——尚未拔刀的敵人。”
    北辰白夜微微側首,目光穿過灰白的虛空,像在看一場極遠的雪暴。他沒有反駁,隻是抬手,指尖在空氣中輕輕一扣。
    “哼哼,誰知道呢,至於你嘛,與其在這繼續與我閑談,倒不如去完成你想做的,想救的人也在等你去救呢。”
    塵時雨抬眼,那一瞬間,灰白虛空像被無形之刃劃開,露出一線幽深的裂縫。裂縫深處,有風雪呼嘯,仿佛另一個世界的門扉正緩緩開啟。
    “你說得對。”他低聲道,聲音像冰層下湧動的暗流,“時間……已經不站在任何人這邊了。”
    北辰白夜微微一笑,抬手輕拂,那道裂縫便如被風吹散的墨跡,悄然隱去。
    “去吧。”他輕聲道,“莫洛克在他的大殿靜候,他正在養傷,是你取回力量的好時機。”
    裂縫閉合的最後一瞬,北辰白夜卻忽然抬手,指尖在虛無中輕輕一撚。
    一縷極細的銀絲被他抽出,像抽絲剝繭般從塵時雨方才站立之處拉出——那是一截幾乎看不見的光,帶著微弱的心跳。
    裂縫合攏,意識空間重新歸於寂白。
    北辰白夜獨立原地,掌心仍懸著那縷從塵時雨背影裏抽出的銀絲——像一根極細的琴弦,又像一段被剪斷的脈搏。
    他垂眸凝視,指腹輕輕一撚,銀絲便化作一滴水銀般的液珠,在指背滾了半圈,凝成一枚半透明的棋子。棋子內部,有一道極淡的影子蜷縮如嬰兒。
    “去吧。”他對著棋子低聲道,像在囑咐,又像在告別,“替他走完那半步。”
    風雪如刀,割開天幕。塵時雨踏出裂縫的刹那,世界驟然寂靜。他站在一座倒懸的塔下,塔身漆黑,像一柄倒插在大地上的巨刃。塔頂沒入雲層,雲層裏滾動著暗紅的雷,像未愈的傷口。
    塔門洞開,莫洛克坐在高階之上,半身焦黑,傷口處仍有銀火跳躍。他抬頭,瞳孔裏映出塵時雨的身影,像映出一道遲來的死刑。
    “你來了。”莫洛克的聲音沙啞,像砂紙磨過鐵鏽,“比我想的慢。”
    塵時雨沒有回答。他抬手,掌心那道幽暗的蛇紋驟然亮起,白霧順著指骨蔓延,凝成一柄狹長的劍。
    劍鋒甫一成形,塔內便卷起無聲的寒潮。
    白霧沿劍脊攀爬,凝成一枚枚細小的符文,像被凍住的咒言。塵時雨垂眸,指節微曲,劍尖便自然垂落,指向地麵——那裏,漆黑的石磚正一寸寸爬上霜斑,仿佛大地本身在畏懼他掌中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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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隻剩半柱香。”塵時雨抬劍,劍尖指地,霜斑便順著石階一路向上蔓延,像一條試圖勒死巨塔的蒼白鎖鏈。
    莫洛克笑了起來,笑聲像鏽鐵刮過玻璃,刺耳得讓塔頂暗紅的雷都停了半息。
    “半柱香,夠了。”他抬手,五指間有銀白色的光沙漏般簌簌而落,每一粒都在半空裏長出一截倒流的鍾擺——嘀嗒、嘀嗒,把塔內的寒潮一寸寸推回去。“回溯”的權能,在指尖開出一條逆向的河。
    塵時雨沒有動。
    他垂眸,看見自己掌心那道蛇形暗紋忽然睜開——一枚漆黑的豎瞳,正與莫洛克掌心的光沙對視。
    那是北辰白夜留下的“錨”,此刻卻像活物般微微鼓起,仿佛下一瞬就要破皮而出。
    漆黑的豎瞳在塵時雨掌心睜開,與莫洛克掌心的光沙對視。那一瞬間,塔內的寒潮凝固了。
    一聲輕響,像冰層下裂開的第一道紋路。豎瞳的瞳孔驟然收縮,化作一枚漆黑的釘子,狠狠釘入虛空。
    “回溯?”塵時雨低聲道,聲音裏帶著一種古怪的笑意,“你用它救了自己多少次?”
    莫洛克咧開嘴,焦黑的唇角扯出一道猩紅的縫“足夠讓你殺我一百次,而我仍站在這裏。”
    他抬手,光沙倒流成河。每一粒沙都是一個被抹去的瞬間——焦土複燃、白骨生肉、塔身重塑。倒流的光影裏,塵時雨看見自己曾無數次踏入這座塔,又無數次在勝利前一刻被“回溯”拖回原點。
    “看見了嗎?”莫洛克的聲音混在倒流的鍾擺聲裏,“你的每一次嚐試,都是我掌心的玩具。”
    塵時雨垂眸,劍尖輕點地麵。霜斑不再蔓延,而是開始剝落——像一層被撕下的舊皮,露出下方漆黑的、流動的影子。影子順著劍脊攀爬,凝成與莫洛克掌心光沙截然相反的暗流。
    “回溯是時間的逆流。”塵時雨輕聲道,“但你知道嗎?時間從不單獨流動。”
    他抬眼,瞳孔裏那兩條銀線驟然交錯,像剪開夜幕的十字鋒刃。
    “——它還有順流。”
    話音落下的刹那,劍尖刺入地麵。沒有巨響,沒有震蕩,隻有一道極輕的“叮”聲,像雪落在刀鋒。然而整座倒懸的塔卻隨之震顫,塔頂的血色雷雲被一股無形之力撕成兩半,露出其後幽邃的、正在旋轉的漆黑空洞。
    那是“時間”本身被刺穿的創口。莫洛克掌心的光沙忽然失控,一粒粒倒流的沙漏瘋狂加速,發出尖銳的嘯鳴。
    他瞳孔驟縮,看見那些本該回到過去的“瞬間”——焦土複燃、白骨生肉、塔身重塑——竟在倒流到一半時,被另一股更蠻橫的力量生生拽住,像被無形之手扼住咽喉的鳥。
    “你……”莫洛克的聲音第一次出現裂縫,“你做了什麽?!”
    塵時雨沒有回答。他垂眸,掌心那枚漆黑的豎瞳已經完全睜開,瞳孔深處,有一條銀白的河流在逆流而上——那是北辰白夜留下的“錨”,此刻卻像一枚鑰匙,打開了某扇從未被觸碰的門。
    “回溯是時間的逆流,”他輕聲重複,聲音像冰層下湧動的暗潮,“但順流——是時間的審判。”
    塔內的空間驟然坍縮,所有光線在一瞬間被抽離,陷入絕對的黑暗。緊接著,一道銀白的裂縫自劍尖蔓延,像一道閃電劈開夜幕,將整座塔從中剖開。
    裂縫劈開塔身的刹那,莫洛克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
    那聲音並非來自喉嚨,而是從他被銀火灼燒的胸腔裏炸開,像千萬塊碎鏡同時崩裂。
    塵時雨抬眼,看見“回溯”的權能正被那道銀白裂縫撕扯——
    一粒粒光沙不再倒流,而是被強行拉成筆直的光線,像被釘在空中的雨。
    每一粒沙裏,都封存著莫洛克曾經篡改的“過去”,此刻卻反過來成為刺向他的刃。
    “順流……審判……”莫洛克嘶啞地重複,焦黑的五指拚命收攏,卻再也握不住那些光沙。
    他的指骨開始透明,像被水衝散的墨,從指尖一寸寸剝落。
    塵時雨垂劍,劍尖仍抵在裂縫的。
    漆黑的蛇紋順著手臂蜿蜒,豎瞳裏那條逆流的銀河忽然倒卷——不是回到過去,而是奔向一個從未被允許的“未來”。
    “我要的不是殺死你。”塵時雨的聲音第一次如此平靜,像在陳述一個早已寫定的結局。
    “我要的是——讓你再也沒有‘下一次’。”
    裂縫徹底綻開,塔身如同對折的紙,向兩側轟然倒塌。卻沒有磚石墜落,隻有無數被剝離的“時間”化作光屑,在空中自燃成蒼白的火。
    塔身崩塌的刹那,沒有預想中的轟鳴。那些由"時間"本身構成的磚石,在脫離主體的瞬間便化作蒼白的火雨,像一場逆向的流星雨,每一粒燃燒的光屑都在熄滅前映出某個被篡改的“曾經”。
    莫洛克的形體正在崩解。不是死亡——而是更徹底的抹除。他的存在像被水浸濕的墨字,從邊緣開始暈散。焦黑的皮膚下透出銀白色的裂紋,裂紋中流淌著液態的光,那是被強行抽離的"回溯"權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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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這就是結束?”莫洛克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不再局限於那具即將消散的軀殼,“你不過是把‘時間’從一個暴君手裏,交給了另一個”
    塵時雨垂劍而立,劍尖刺入的裂縫正在愈合。但那愈合的方式詭異至極——像是有人用針線將破碎的時間重新縫合,每一針都帶著倒刺,把“未來”也縫進了“過去”的傷口裏。
    “我知道。”他輕聲回答,掌心那道蛇紋豎瞳緩緩閉合,留下一道銀白色的疤,“北辰白夜的"錨"從來不是禮物。”
    塵時雨收劍,掌心的蛇紋疤仍在微微發燙。塔已消失,腳下隻剩一座光滑如鏡的深井——井口漆黑,像一枚被剜去瞳仁的眼眶,倒映著他自己的影子,卻沒有臉。
    他蹲下身,指尖觸井沿。寒意順著指甲爬上來,卻在半途被另一股更陰冷的力量截斷。那是“回溯”權能被剝離後殘存的餘燼,像一捧冰渣,正緩緩滲入他的血脈。
    “莫洛克說得沒錯,”他低聲道,“我隻是把暴君的王冠,遞給了下一個暴君。”
    井口漆黑,倒映不出塵時雨的臉,隻映出一枚銀白的疤,像一枚未燃盡的星。他蹲在那裏,指尖仍扣在井沿,寒意沿著骨縫一路爬上心口。掌心的蛇紋疤在發燙,像第二顆心髒,每一次鼓動都提醒他——北辰白夜的“錨”已深深釘進他的命運裏,再也拔不出來。
    “……暴君的王冠。”他低聲重複,聲音像落在井底的碎石,連回聲都冷得發澀。
    井底忽然泛起一圈漣漪。不是水,而是光。銀白、幽藍、暗紫三色交織,像被攪碎的極光,在井壁間緩緩旋轉。
    塵時雨眯起眼,看見那光裏浮出一道極淡的影子——少女背對他而立,白發垂落如瀑,發梢沾著雪,像從極北之地跋涉而來。她緩緩回頭,臉卻空無一物,隻剩一張平滑的白,仿佛被人用橡皮擦去了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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