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知道你以前是廠長，總想著為民服務，也習慣了萬事攬在自己身上，替大家解決問題。”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廠子是我們自己的了，廠子裏那些人各個什麽情況，你心裏都有數的。”
    “肯定不能全部都留的，有些偷奸耍滑得想辦法解決的。”
    孟令中很少去軋鋼廠，但廠子裏的一些情況還是了解的。
    辭退一些不作為的人，再按照崗位分配房子問題才是最合理的解決方案。
    不過要是有人舍不得出這個錢，那就更好了，住房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既然買了這個廠子，就是奔著掙錢去的，他可沒有那麽大無私的情懷。
    沒有那些為了幫助他們保工作，負責一輩子的想法。
    “爸，我們買下這個廠子，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對得起軋鋼廠的員工們。”
    “你是廠長，以後更是老板，不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有的事情必須要學會變通。”
    莫珂現在倒覺得這個廠子落了她的名字是好事，她公爹對軋鋼廠的感情深，在掙錢這方麵是好事。
    但對那些員工管理來說並不是好事，對他來說，想轉變思想很難。
    那些員工也一樣，他們依舊會覺得這是國營廠子，能讓他們養老的地方。
    沒有人可以辭退他們，會糊弄混日子，他們想要改革，或者想要辭退一些人，要念著舊情，要顧及情分。
    但現在這個廠子是她的，她才嫁過來多久？和他們可沒什麽情分。
    她還有個服裝廠呢，那邊什麽樣，他們這邊就得什麽樣。
    “對，爸，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出頭，先交給我們。”孟令中能理解他爸的想法。
    軋鋼廠很多人都是看著他長大的，更是和他爸共事那麽久的同事。
    突然轉變了位置，很多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我知道輕重的。”孟友邦看著兩孩子嘮嘮叨叨的樣子倒是笑了。
    從上次小珂這孩子說軋鋼廠不景氣，這麽多廠子倒閉他要早做打算開始，那個時候他心裏就有了很多想法。
    一開始這兩孩子是想安撫他，說讓他幫忙管別的地方，是他主動提的意見，想把軋鋼廠盤下來的。
    很多問題，他早就在心裏想過了無數次了，自己的廠子和公家的廠子那肯定是不一樣的。
    廠子寫小珂他們的名字，他也是為了以後著想的。
    現在看他們不停的勸說他，生怕他想不明白裏麵的利害關係，這感覺就像在教育孩子一樣。
    好像出門在外，孩子撐起家業，他們很不放心。
    這麽想著，孟友邦差點把自己嗆著了。
    幾個人就這麽說著以後的打算，一路到了家屬院。
    看到那些人還聚集在他們家門口，孟友邦換了一個神情。
    孟令中本來想站出來先表態的，怕他爸看到這些人心軟，看到他媳婦拉他一把，又停了下來。
    轉頭看到他爸剛才還說的頭頭是道的，這會滿臉的沮喪，這種神情轉換他在他媳婦身上經常見到的。
    這是……
    “孟廠長，上麵怎麽說啊？”軋鋼廠的那些人都坐在了孟家的門口，老遠看到人回來了，趕忙跑了過來。
    看到孟友邦這個神色，各個心裏都咯噔一下。
    孟友邦看到大家神情緊張，臉上的落寞神情更明顯了。
    “你們別擔心，軋鋼廠沒事了。”孟友邦笑得很勉強。
    明明說出來的話是讓大家高興的字眼，隻是他這個樣子，怎麽看怎麽不對。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高興得起來的，一個個神色更焦急了。
    “廠長，到底怎麽回事啊？不管怎麽樣，我們都能接受的。”軋鋼廠沒事是什麽意思啊？
    “上麵的意思很明確了，不僅是省城這邊，連遼省和吉省那邊的軋鋼廠都一起關了，不是針對我們黑省一邊的。”
    “現在隻有京市那邊還留在一個軋鋼廠，看這樣子也不會長久的。”
    孟友邦先把國營軋鋼廠不複存在的事實擺在了眾人麵前，大家聽到孟友邦的話很是難受。
    他們認為能長久不衰的廠子就這麽沒了，別說他們了，整個省城的人都接受不了。
    “我作為廠長實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令中和小珂兩孩子也幫我去找關係，找門路，可最後還是沒說服他們再給我們留點時間。”
    孟友邦看大家的神情沮喪極了。
    等大家都低下了頭，他的話風才一轉。
    “小珂這孩子是個孝順的，她知道我對軋鋼廠的感情，知道我大半輩子的心血都在軋鋼廠上，最後咬牙把全部身家都投了進去買下了軋鋼廠。”
    孟友邦的話一說完，剛才還沮喪的人們都猛地抬起了頭，看了一下孟友邦又看向了莫珂。
    這話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嗎？孟廠長的兒媳婦買下了軋鋼廠？
    “小珂這孩子把她從滬市那邊掙的，服裝廠那邊的利潤，還有漫畫上麵的錢都拿了出來，就為了哄我高興。”
    “我這心裏實在是難受啊，就這樣她還一路安撫我，我隻想問問大家，以後是怎麽打算的。”
    “我先表態，我不能讓我的兒媳婦為了我白花那麽多錢，以後廠子怎麽樣說不好，我也不能管大家一輩子的。”
    孟友邦覺得該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現在該是他們表態的時候了。
    令中和小珂怕他心軟，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在他們心目中是個善良，好說的人。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形象居然這樣偉大，他要是沒有心眼子，早在溫家不穩當的時候，就被人趕下台了。
    該留哪些人他心裏有數，但這話不是他來說，是要這些人自己站出來。
    他要讓那些留下來的人知道這機會來之不易，更要他們知道他為了保住軋鋼廠付出了什麽。
    他已經在兒媳婦麵前抬不起頭了，以後他們要是不聽話，就算為了給兒媳婦一個交代，他也能有借口把他們的職位擼了。
    一切不該發生的事情就該從根源解決。
    大夥這心被孟友邦說的從雲端跌落，又從地上拔地而起。
    老半天大家才反應過來什麽意思，有人高興有人擔心，更有人心裏憤憤不平！
    各種心情充斥在心間，場麵一度安靜到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