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被幾名身高體壯的特警粗暴地押解著，推搡著穿過莊園內層層嚴密防守的庭院和走廊。
    最終，他被帶到一間奢華卻冰冷肅殺的書房。
    書房裏，哈洛德像一隻受驚過度卻又強裝威嚴的老鷹，深陷在高背椅中。他的手緊緊抓著扶手，骨節泛白，原本保養得宜的臉上布滿疲憊的血絲和揮之不去的驚懼。
    押送尤金的特警將他向前一推，厲聲報告：“先生！人帶到了！他說有重要情報！”
    哈洛德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尤金。
    他認出了這是黑兔安保的核心成員之一，裏布斯在紐約的左膀右臂。
    “尤金…”哈洛德懷疑的問到，“裏布斯的得力幹將…芝加哥的總部已經是一片焦土，你的同夥們像老鼠一樣四散躲藏。所以你…選擇來‘投靠’我？”
    尤金立刻低下頭，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聲音帶著恐慌和求生欲：“哈洛德先生！是！我是尤金！但我不是來送死的，我是來求活的！”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紅血絲，那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黑兔完了！徹底完了！那個瘋子裏布斯！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把所有人往火坑裏帶的瘋子！”
    尤金的情緒激動起來：“賭場被封，賬戶凍結，兄弟們像沒頭蒼蠅！他宰了州長和艾伯哈特，拍拍屁股自己就跑路了！他以為他是誰？戰神下凡？他根本不在乎我們這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腦子裏隻有他媽的複仇！他把我們都毀了！現在整個紐約的條子都在像抓耗子一樣抓我們！”
    尤金向前一步，卻又被特警死死按住肩膀，他掙紮著對哈洛德吼道：“哈洛德先生！我不想死！不想像條野狗一樣被亂槍打死在臭水溝裏！我受夠了！我他媽的看透了！跟著裏布斯隻有死路一條！”
    哈洛德死死盯著尤金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眼神、細微的動作中找出任何破綻。
    這番控訴情真意切，那恐懼和憤怒不似作偽。
    尤其是提到裏布斯“把所有人往火坑裏帶”、“根本不在乎兄弟”，這確實像一個走投無路、被主人拋棄且麵臨絕境的爪牙可能產生的背叛情緒。
    但哈洛德的戒心並未完全消除。
    裏布斯是個魔鬼，誰知道這會不會是他的又一個毒計？
    “所以你就來投靠我？”哈洛德身體微微前傾，渾濁的眼珠裏閃爍著精光，“你以為我會相信一個裏布斯心腹的‘幡然醒悟’？你以為隨便幾句控訴，就能洗清你為那個瘋子做過的一切？就能換來一條活路？”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尤金！你的忠誠看起來並不值錢！”
    “我知道！我知道您懷疑我！”尤金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所以我來，不是空著手來的！我是帶著‘投名狀’來的！我要親手砍下裏布斯的人頭，獻給您！換我一條生路！”
    “投名狀？”哈洛德眉頭猛地一皺，身體僵直，“裏布斯的……人頭？”他聲音幹澀。
    “沒錯！”尤金的眼中爆發出光芒，“那瘋子聯係我了！就在今天下午！一個匿名電話，就一個地點一個時間——明晚十點，‘天幕穹頂’大廈頂層的‘雲端’餐廳！”
    哈洛德的瞳孔驟然收縮！“雲端”餐廳？那是紐約地標之一！他當然知道！
    “他說什麽了？！”哈洛德的聲音帶著急迫和難以置信。
    “他說……”尤金壓低了聲音，營造出一種鬼祟和危險的氣氛，“風暴還沒結束，紐約也需要被清洗。明天晚上，帶著誠意來證明你沒有背叛你的議長……”
    尤金的表情變得扭曲而陰狠：“他想利用我再幹一票大的……或許目標就是您！”
    這話一說，哈洛德嚇的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尤金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話鋒一轉說：“不過您別擔心！這正好是我殺他的機會！明天我假意與他匯合，等他放鬆警惕……隻要一秒鍾！隻需要一秒鍾！我就能讓他腦袋開花！”
    這個計劃聽起來完美且誘惑無比！
    讓尤金這個“前心腹”動手，成功率極高！
    但他多年的經驗讓他依舊保持著最後的警惕：“‘雲端’餐廳？他真敢選在那裏？那裏人多眼雜，還有安保……”
    “人多眼雜才好！”尤金急切地打斷他，仿佛要努力說服，“您懂的！他需要一個安全的環境才會來！”
    看著哈洛德眼中燃燒起一絲貪婪的火焰，尤金立刻加上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記重錘：“哈洛德先生！‘雲端’餐廳是在‘天幕穹頂’大廈頂層對吧？而在它正對麵，隔著一個街區，就是摩根大廈！”
    “您隻需要坐上直升機，那裏視野絕佳！拿著高倍望遠鏡，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對麵！”尤金眉飛色舞的說，“您可以親眼看著！看著裏布斯那個惡魔……被我一槍打爆腦袋！！”
    尤金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精準地勾動著哈洛德內心最陰暗的欲望——“親眼確認仇人死亡”！
    摩根和艾伯哈特那死不瞑目的照片帶來的恐懼，此刻瞬間轉化成為對“親眼目睹裏布斯慘死”帶來的極致的快感！
    這種誘惑，對於身處巨大恐懼中的哈洛德而言，幾乎無法抗拒！
    “零風險！絕對的上帝視角！”尤金喘著粗氣，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您親自指揮狙擊手？沒必要！由我親自動手！事後您隻需要讓我安全撤退，讓我消失在您給的庇護之下！這難道不是最完美的複仇嗎？難道不是最好的‘投名狀’嗎？！”
    對於哈洛德來說，離開莊園去摩根大廈樓頂？確實有點冒險。
    但隔著一條街，在絕對的製高點和安全防護下，這風險比直接麵對裏布斯小太多了！
    而且，能親眼看到那個惡魔死亡……這機會……千載難逢！
    哈洛德緩緩站起身，臉上擠出一個陰冷而充滿渴望的笑容。
    “很好……尤金。”他聲音沙啞地說，“你的‘投名狀’……很讓人動心。”
    他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紐約璀璨卻暗藏殺機的夜景，沉默了幾秒鍾。那幾分鍾裏，尤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膛。
    終於，哈洛德轉過身，直視尤金，下達了命令：
    “明晚九點三十分，我會派人‘護送’你去‘天幕穹頂’。記住……”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寒冰，“隻要有一絲差池，尤金，我會讓你在見裏布斯之前去見上帝！”
    “是！哈洛德先生！”尤金強壓住內心的狂喜，猛地低下頭，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您就…等著看好戲吧！他必死無疑！明晚過後，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裏布斯’這個人！”
    哈洛德揮揮手，示意特警將尤金帶下去“妥善看管”。
    書房的門關上，哈洛德坐回椅子，疲憊的臉上卻露出久違的、帶著病態亢奮的神色。
    他攤開紐約地圖，目光死死鎖定在“天幕穹頂”和“摩根大通大廈”這兩點上。
    “雲端餐廳……摩根大廈……視野絕佳……”他喃喃自語，嘴角咧開一個扭曲的、充滿期待的弧度，“對……尤金說得對……這確實是……上帝的視角。”
    他按下了通訊器，聲音恢複了某種掌控全局的威嚴：“通知下去，明晚安排兩組人：一組‘保護’尤金前往‘天幕穹頂’！另一組，給我準備直升機！我要親自去摩根大廈樓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