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土的風卷著鐵鏽味灌進鼻腔，陳破爛的破帽子被氣浪掀到半空，又“啪嗒“扣回他油光水滑的後腦勺。
    他蹲下身時，指尖恰好蹭過一塊凹痕斑駁的廢油箱蓋，金屬涼意順著指腹竄上來——這玩意兒能敲出清越聲響，說明材質還沒完全氧化。
    “老劉！“他扯著嗓子喊，聲音混著鋼鐵巨獸的轟鳴，“東邊那堆報廢皮卡裏，找三副離合器片！
    要帶彈簧的！“
    正貓在廢鐵堆後擦貨架零件的劉謹源猛地抬頭，鏡片上還沾著半塊沒擦幹淨的機油漬。
    這位前超市理貨員的分類癖在末日裏徹底進化成了“零件雷達“，聽見“離合器片“三個字，眼睛立刻亮得像撿到打折雞蛋的大媽：“A類傳動件！
    我昨天剛把所有報廢車的傳動係統按年份、材質、磨損程度分了十七類！“他邊念叨邊翻找，褲兜裏掉出個皺巴巴的小本子，封皮上寫著《廢土零件分類百科（第23版）》，最新一頁用紅筆標著“離合器片·彈簧型·可利用度★★★★“。
    “老陳你等著！“劉謹源抱著三片泛著幽藍光澤的金屬片衝回來，“98年產的東風皮卡離合器，彈簧韌性還剩七成！“
    “好樣的！“陳破爛把油箱蓋往地上一磕，火星子濺到腳邊的易拉罐堆裏，“等會兒你把這玩意兒塞進壓路機的履帶齒輪——記著，要卡在主動輪和從動輪中間！“
    那邊鐵淩峰正抱著三把玩具水槍直抽抽。
    這位自稱“機械紳士“的義體人此刻機械臂上的螺絲都在發抖：“酒精溶液？
    老陳你瘋了？
    我這水槍射程才五米！
    那鐵疙瘩噴口氣都能把我吹成烤乳豬！“
    “怕啥？“陳破爛抄起塊變形的洗衣機外殼當盾牌，“你水槍裏裝的是我剛回收的高濃度酒精，噴到他們的火焰噴射艙外殼上——“他突然咧嘴一笑，“他們不是喜歡玩火嗎？
    咱們給他們加把柴。“
    林椒怡的*****美甲“哢嗒“彈出，橘紅色火焰在指尖竄起半米高。
    這位黑市前軍火商此刻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碎花圍裙——昨天她剛用報廢降落傘布給團隊做了新製服，“外冷內熱“的屬性在圍裙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左邊繡著骷髏頭，右邊繡著小蛋糕。“***留著打眼睛？“她舔了舔嘴角，火焰映得睫毛忽閃忽閃，“那我先給這鐵疙瘩修個腳。“
    鋼鐵巨獸已經碾平了半片廢輪胎堆，撞角上還掛著半截扭曲的鋼筋，活像頭噴著黑煙的鋼鐵暴龍。
    老鬼在指揮位上笑得前仰後合，手裏的喇叭都快貼到嘴邊：“陳破爛！
    等老子碾碎你這破垃圾場，就用你的骨頭給壓路機當潤滑油！“
    “潤滑油？“陳破爛摸著下巴重複，突然一拍大腿，“老劉！
    上離合器片！“
    劉謹源像隻敏捷的鬆鼠竄出去，懷裏的離合器片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他貓腰鑽進壓路機側麵的空隙，機械履帶碾過地麵的震動震得他耳膜發疼，可當他看見那對咬合的齒輪時，分類癖又犯了：“這齒輪是2120年產的軍工型號，齒距3.2毫米，磨損程度......“
    “老劉！“陳破爛的吼聲穿透轟鳴，“別數齒了！塞！“
    “哦對！“劉謹源手忙腳亂把彈簧離合器片卡進齒輪縫隙，金屬摩擦的尖嘯聲瞬間蓋過了發動機的轟鳴。
    鋼鐵巨獸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慢下來，履帶在地麵犁出兩道深溝。
    “鐵淩峰！“陳破爛抄起塊變形的冰箱門，“噴！“
    鐵淩峰閉著眼扣動扳機，三股酒柱歪歪扭扭噴向火焰噴射艙。
    他的機械腿抖得像抽風的電動剃須刀：“上帝保佑聖母瑪利亞......“
    “轟！“
    火焰噴射艙的外殼本就被高溫烤得發紅，酒精沾上去立刻騰起三丈高的火苗。
    老鬼在指揮位上蹦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假發都燒著了：“救火！
    快救火！“
    “林椒怡！“陳破爛扯開嗓子喊，“給它剪指甲！“
    林椒怡的*****美甲噴出熾烈火舌，精準舔向壓路機的“腳“——四組改裝卡車輪胎。
    橡膠燃燒的焦糊味混著火焰劈啪聲，輪胎表麵迅速熔成黏糊糊的黑膠，鋼鐵輪轂直接陷進廢土的沙礫裏。
    “該我了！“鐵牛扛著根比他還高的鋼筋棒衝出來，這大塊頭平時連說話都怕震碎碗，此刻卻吼得地動山搖，“俺娘說糟蹋糧食的都該挨揍！“鋼筋棒帶著風聲砸向壓路機側麵，金屬變形的脆響裏，竟真砸出個半米寬的窟窿。
    陳破爛看著逐漸停擺的鋼鐵巨獸，指尖輕輕撫過手邊的廢鐵堆。
    萬物回收的能力在掌心發燙，他隨便抓過兩塊汽車門板、三根自行車輻條，還有半塊鏽跡斑斑的洗衣機滾筒——這些玩意兒在他手裏轉著轉著，竟重組出五把磨得鋥亮的巨型鐵鉤，鉤子尾部還連著手腕粗的鐵鏈。
    “拉！“他把鐵鏈甩給鐵牛，自己拽著另一頭，“把這鐵疙瘩當風箏放！“
    眾人吼著號子發力，鐵鏈繃得筆直。
    鋼鐵巨獸本就卡在沙礫裏的輪轂被拽得歪向一側，整個車身“吱呀“一聲側翻，老鬼從指揮位上摔下來，滾進了半人高的廢紙箱堆裏，活像隻被扒了殼的烏龜。
    血刀的刀還沒出鞘就被獵人的弩箭釘在樹幹上，火炮剛架起的小鋼炮被劉謹源用貨架鋼管改的“簡易拆炮器“卸了螺絲，幽靈的匕首還沒摸到陳破爛後頸，就被林椒怡的火焰美甲烤成了紅鐵簽子。
    黑市的嘍囉們看著自家老大的“廢土壓路機“變成廢鐵山，又看看滿地打滾的血刀、抱著斷炮哭的火炮、捂著焦發罵娘的老鬼，集體把武器往地上一扔，舉著雙手往後退：“我們是被威脅的！
    我們就是來混口飯吃的！“
    陳破爛踩上翻倒的壓路機車頭，摸出根皺巴巴的煙卷點上。
    煙圈裏他笑得像撿了錢包的老乞丐：“早說啊？
    我這垃圾場別的沒有，餿饅頭管夠。“
    夕陽把廢土染成金紅色時，垃圾場的破廣播裏放起了跑調的《恭喜發財》——這是鐵淩峰用報廢收音機改裝的，說是“勝利要有點儀式感“。
    林椒怡在臨時搭的灶台上煮著“廢土亂燉“，用報廢高壓鍋燉了半隻變異兔子，飄出的香味勾得鐵牛直咽口水；劉謹源蹲在角落給回收的零件重新分類，嘴裏念叨著“這個歸戰鬥繳獲類，那個歸可再利用類“；獵人在擦弩箭，箭頭沾著的血珠滴在地上，被鐵淩峰拿水槍“滋“幹淨——這次水槍裏裝的是他剛從黑市卡車上順來的可樂。
    “老陳！“鐵淩峰舉著水槍湊過來，“你說這破玩意兒能造火箭......“他晃了晃手裏的可樂瓶，“那這玩意兒能造啥？“
    “能造你明天的早餐。“陳破爛把煙屁股彈進回收桶，“泡饃。“
    眾人哄笑間，遠處突然傳來一聲低吼。
    那聲音不像變異獸的嘶叫，也不像機械的轟鳴，更像是某種被壓抑了千年的、來自地底的歎息。
    笑聲戛然而止。
    陳破爛的煙卷“啪嗒“掉在地上，他望著城市深處翻湧的灰霧，那裏有什麽東西在動——不是風，不是雲，是某種龐大的、活著的陰影。
    “老陳......“林椒怡的火焰美甲不自覺地彈出，“那是......“
    “撿垃圾的。“陳破爛突然彎腰撿起煙卷，拍了拍上麵的灰重新點上。
    他望著灰霧的方向，嘴角又扯出那個標誌性的笑，“不過這次......“
    風卷著廢紙片掠過眾人腳邊，遠處的低吼再次響起，比之前更清晰，更逼近。
    “這破玩意兒......“陳破爛摸著下巴嘀咕，“能造火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