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靜得出奇。陸小川呆坐在桌前，目光發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懷中的銀票。小七不安地站在一旁，以為生意談砸了，正欲開口安慰——
    "哈哈哈哈！發財啦！發財啦！"
    陸小川突然拍案而起，笑得前仰後合，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小七一臉茫然，額角冒出幾滴冷汗。
    "過來！"陸小川一把拽過小七，在他耳邊壓低聲音，"你哥我今天賺了一千多兩銀子！"
    "什麽？！"小七驚得跳起來，聲音拔高了八度。
    "噓——"陸小川急忙捂住他的嘴，眼睛笑成兩道月牙，"李員外把餐具全包了，還買了個寶貝。"他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一千一百六十兩，夠咱們花一陣子了！"
    小七盯著那疊銀票，嘴唇直哆嗦："我...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疼不疼？"陸小川掐了把他的臉蛋。
    "哎喲！疼疼疼！"小七揉著臉，卻笑得見牙不見眼，"川哥，咱們是不是該換個大宅子了？"
    陸小川神秘一笑："去把王瘸子他們都叫來。"他掂了掂手中的銀票，金屬般的脆響在房間裏格外悅耳，"今晚，咱們好好慶祝慶祝！"
    窗外，夕陽的餘暉為銀票鍍上一層金邊，仿佛預示著更加輝煌的未來。
    "王瘸子。"他手指輕叩桌麵，"去找房主，把這院子買下來。"
    王瘸子拄著拐杖，遲疑道："公子，這院子少說也得..."
    "銀錢不必操心。"陸小川袖中滑出一張銀票，輕飄飄落在桌上，"隻管問價。"
    王瘸子瞥見票麵數額，喉結滾動，拐杖"咣當"倒地。他手忙腳亂撿起，一瘸一拐衝出門去。
    "刀疤臉。"陸小川轉向滿臉疤痕的漢子，"待地契到手，你負責找最好的泥瓦匠。"他指尖蘸著茶水，在桌上勾畫，"正廳改作鋪麵，後院起兩間廂房..."
    刀疤臉盯著水痕漸幹的藍圖，獨眼裏閃著精光："包在我身上！"
    "獨眼張。"陸小川突然皺眉，"去買兩個伶俐丫鬟。"他掃視屋內糙漢子們，"咱們這陰氣太重。"
    獨眼張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保證水靈！"
    "吳麻子。"陸小川最後吩咐，"今晚擺宴，把你拿手的紅燒肘子、醋溜黃魚都端上來。"
    "好嘞！"吳麻子搓著手，突然壓低聲音，"公子...能買壇杏花村不？"
    滿堂哄笑中，小七急得直拽陸小川衣袖："我呢我呢？"
    陸小川突然變戲法似的抖開折扇："走！哥帶你見識見識奉天城的綢緞莊！"他轉身時袍角飛揚，露出腰間鼓鼓的銀袋，"今日咱們——"
    "買！買！買！"
    小七的歡呼聲驚飛簷下麻雀。院外老槐樹沙沙作響，仿佛也在為這戶新貴道賀。
    晚飯時間，八仙桌上擺滿了吳麻子的拿手好菜：紅燒肘子泛著琥珀色的油光，清蒸鱸魚上點綴著翠綠的蔥花，一壇杏花村散發著醉人的香氣。
    眾人陸續入座，卻見獨眼張身後站著兩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小丫鬟。一個鵝蛋臉，杏眼低垂；一個瓜子臉，手指緊緊絞著衣角。兩人都穿著半舊的藕荷色布裙，顯然是剛買回來的。
    "坐。"陸小川指了指空位。
    兩個丫頭渾身一顫，非但沒動，反而把頭垂得更低了。杏眼丫鬟的鞋尖在地上磨出細碎的聲響，瓜子臉丫鬟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小七見狀，起身去拉她們的衣袖："姐姐們別怕..."
    "啪！"瓜子臉丫鬟突然跪下，額頭抵著青磚地："奴婢不敢！"
    陸小川放下筷子，瓷碗與桌麵相碰，發出清脆的"叮"聲。燭火在他眼中跳動，映出一片溫和。
    "在百寶閣，"他聲音不重，卻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沒有主仆分食的規矩。"手指輕點桌麵的地契，"這紙契約買的是人身，買不了人心。"
    杏眼丫鬟悄悄抬眼，看見燭光在那位年輕公子臉上鍍了層金邊。他繼續說："願意同心的，便是家人；存了二心的..."話音一頓，目光掃過眾人，"我也不會強留。"
    小七趁機將兩個丫頭按在凳上。她們隻敢坐半邊椅子，背挺得筆直，像兩株剛移栽的幼苗。
    "吃吧。"陸小川夾了塊魚肉放在瓜子臉丫鬟碗裏，"從今往後，這裏就是你們的家。"
    杏花酒的香氣在屋內彌漫，兩個丫鬟的眼淚"吧嗒"掉進碗裏，化開了油花。
    陸小川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問道："王瘸子，院子的事可有眉目了？"
    王瘸子慌忙咽下嘴裏的肘子肉，用手在衣襟上抹了抹："回公子，房主要價三百兩。"他掰著手指頭算道，"東街劉掌櫃家三進的院子要四百兩，咱們這雖小些，但地段更好..."
    "好！明日去辦手續。"陸小川打斷他的絮叨，"過戶到小七名下。"
    "哐當——"小七的筷子砸在青瓷碟上，驚得兩個丫鬟同時一顫。
    "這...這..."小七結巴得厲害，耳根通紅，"還是落川哥的名..."
    陸小川忽然眨了眨眼，左眼瞼微不可察地快速閉合兩下。小七喉結滾動，話鋒突轉："...好的，明日我去辦手續。"
    陸小川又扭頭看向刀疤。
    "刀疤臉，明日就讓工匠們開工。"他手指蘸著酒水，在桌麵上勾畫，"東廂起兩間耳房，這邊加蓋倉庫..."酒痕在燭光下閃著琥珀色的光。
    眾人屏息聽著，兩個小丫鬟不知不覺已湊到桌前。瓜子臉的那個甚至忘了規矩，指著水痕問："這、這裏是不是要開窗？"
    滿堂哄笑中，陸小川卻認真點頭："說得對，朝南開大窗。"他忽然想起什麽，轉向兩個丫頭，"你們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小花..."
    "俺、俺叫二丫..."
    陸小川扶額："今後你就叫春天，"他指著鵝蛋臉的丫頭，又指向瓜子臉，"你叫夏天。"
    春天和夏天對視一眼，突然"撲哧"笑出聲來。這笑聲像是打破了某種桎梏，席間氣氛頓時活絡起來。
    "西廂房歸你們姐妹，"陸小川分配道，"王瘸子你們四個先擠東廂。"他環顧煥然一新的眾人，舉杯笑道，"待新屋落成——"
    "咱們百寶閣定能名揚奉天！"小七突然接話，惹得眾人哄然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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