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陸小川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去尋師傅練功。晨霧未散，他便已在院中站樁吐納，雖未覺武藝有何精進，但精神卻愈發飽滿，整個人神清氣爽，連眼神都比往日銳利了幾分。
    這日清晨，他剛收功回府，便見王瘸子急匆匆地從前院跑來，額頭沁著汗珠，氣喘籲籲道："公子，禮部來人了，說是找您溝通大婚一事……"
    陸小川一怔，這才想起出征前，皇帝曾親口應允他與陳若雪的婚事。腦海中浮現出那道清麗絕塵的身影——陳若雪一襲白衣，眉眼如畫，唇角微揚時，似有春風拂過。他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走，去見見。"陸小川整了整衣袍，隨王瘸子快步走向正廳。
    廳內，一名身著絳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品茶，見陸小川進來，立即起身行禮，姿態恭敬卻不失儒雅："禮部侍郎楊修，見過陸侯爺。"
    陸小川拱手回禮，笑道："有勞楊大人親自跑一趟。"
    楊修微微欠身，道："下官分內之事。"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本裝幀精致的冊子，雙手奉上，"陸侯爺，這是您大婚的事項清單，婚期定在五月初八，距今尚有一月。皇上特意囑咐，要在婚期前完成新侯府的修建，以便侯爺在新府完婚。"
    陸小川接過冊子，翻開一看，頓時眼皮一跳——隻見紙上密密麻麻列滿了條目，從納采、問名、納吉，到迎親、拜堂、合巹，甚至細致到婚服的紋樣、宴席的菜式、賓客的座次……他心中暗歎："古代人結婚，怎麽比打仗還麻煩？"
    楊修見他神色微妙，以為他有所疑慮，便解釋道："侯爺放心，禮部會派專人協助籌備，您隻需按流程配合即可。"
    陸小川合上冊子，點頭笑道："那便有勞楊大人了。"
    楊修拱手告辭，臨走時又補充道："對了，侯爺，陳小姐那邊，禮部也已派人去溝通了。"
    待楊修離去，陸小川站在廳中，望著手中的婚儀冊子，忽然覺得掌心微微發燙。他抬頭望向窗外，春日的陽光正好，院中桃花初綻，一片明媚。
    "一個月後……"他低聲喃喃，笑意更深。
    千裏之外的陳府，春日的暖陽透過雕花窗欞，在花廳內灑下斑駁的光影。陳若雪斜倚在軟榻上，指尖輕輕撥弄著一枝含苞待放的海棠，神色若有所思。
    小梅端著茶盞走近，見她出神，不由笑道："小姐，這花兒都快被您揉蔫了，可是有什麽心事？"
    陳若雪回過神來，將海棠插入案上的青瓷瓶中，猶豫片刻，輕聲道："小梅，你說……陸小川這個人怎麽樣？"
    小梅眨了眨眼，心知小姐對陸小川早已傾心，便故意拖長了音調："這個嘛——"見陳若雪微微抿唇，才笑著繼續道："奴婢雖與陸侯爺接觸不多，但每次見他，都覺得他風趣優雅，談吐不凡。更難得的是能力出眾，這才多久啊，就從一介布衣搖身成了安北侯。"
    她掰著手指數道："北疆一戰，他屢立奇功，如今掌管幾十萬大軍，朝野上下誰不稱讚？這樣的青年才俊，怕是滿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陳若雪聽著，俏臉漸漸染上一層薄紅，指尖無意識地繞著袖口的流蘇，呢喃道："確實……可他到底經曆了什麽，怎會有如此驚人的轉變？"
    她想起初見時那個衣衫樸素卻眼神清亮的少年，再對比如今朝堂上沉穩從容的安北侯，心中愈發好奇。窗外的風拂過，帶起她鬢邊一縷青絲，也吹亂了心緒。
    "小梅，"她忽然低聲問道，"你說……他會不會是個好丈夫？"
    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怔住了，隨即羞赧地別過臉去，耳尖紅得幾乎透明。
    小梅忍俊不禁，湊近她耳邊打趣道："小姐放心，陸侯爺待您如何，您心裏最清楚。奴婢可聽說，他為了求娶您，舍棄了陛下的賞賜呢！"
    陳若雪聞言，眸中泛起盈盈光彩，唇角不自覺地揚起。她望向窗外那片開得正盛的桃花，輕聲道："五月初八……"
    與此同時，皇宮禦書房內，龍涎香在鎏金獸爐中嫋嫋升起。皇帝執白子，郭九鼎執黑子，棋盤上黑白交錯，殺伐隱現。
    皇帝落下一子，忽然抬眸，似笑非笑地問道："陸小川這小子當真是個奇才。郭老頭，你有沒有發現他身上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
    郭九鼎捏著黑棋的手指在空中微不可察地頓了頓。他當然明白皇帝所指——陸小川那些神鬼莫測的手段，憑空取物的本事，還有戰場上那些聞所未聞的利器……
    郭九鼎麵色如常，哈哈一笑將黑子拍在棋盤上："這小子確實頭腦靈活，北疆戰場上那些鬼點子，連老夫都佩服不已！"他捋著胡須，眼中精光閃爍："若是好生培養，假以時日，必成大晟棟梁之材。"
    皇帝輕笑一聲，指尖白子"嗒"地落在天元："朕可是把能賞賜的都賞賜給他了，放眼望去，不到二十歲的異姓侯，統領三軍的大元帥。"他忽然傾身，龍袍袖口掃過棋盤："這份誠意，夠重吧？"
    郭九鼎後背陡然沁出冷汗。他猛地離席跪地，額頭觸地鏗然有聲："皇上聖明如伯樂，陸小川不過僥幸得遇的千裏馬！老臣以項上人頭擔保，定將他雕琢成忠於大晟的利刃！"
    "起來吧。"皇帝隨手拋給他一個蜜橘，"晚上給朕做幾道開胃菜，這幾日又有些沒有胃口。"
    郭九鼎捧著橘子怔了怔，突然笑得皺紋舒展："老臣這就回去準備食材，對了臣還有一瓶好酒，晚上給陛下拿來！"
    待郭九鼎躬身退出殿外，皇帝獨自凝視著殘局。黑白棋子交錯縱橫，恰似朝堂上明暗交錯的勢力。他修長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在指間輕輕轉動。
    "陸小川啊陸小川，"皇帝低聲自語，目光漸深，"你究竟是我大晟的瑰寶，還是大晟的隱患呢？"
    殿外，一陣風吹過，卷起幾片落葉。那枚黑子"嗒"的一聲落在棋盤中央，震得周圍棋子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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