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嫂。"陸小川笑著喚道。
    "哎呦！"婦人手一抖，豆腐差點掉出來，"王爺折煞民婦了..."
    陸小川細細端詳——三十出頭的年紀，圓臉盤寬額頭，雖不豔麗，卻透著股踏實勁兒。尤其是那雙手，指節粗大，掌心都是老繭，一看就是常年做活的。
    "你可願嫁給我這老哥？"陸小川指了指獨眼張，"隨我們去京城？"
    翠娘突然跪下了，陶碗"咣當"砸在地上，豆腐碎了一地。
    "民婦...民婦配不上張大哥..."她聲音發顫，"我...我是個寡婦...我之前的男人得病死了。"
    獨眼張急得一把扯住她胳膊："俺不在乎！俺就要你！"
    陸小川看著獨眼張急赤白臉的樣子，差點笑出聲。這殺人不眨眼的漢子，此刻竟像個毛頭小子。
    "家裏還有什麽人？"
    "兩個哥哥...還有個老娘..."翠娘抹了把淚，"若給他們十兩銀子...定會放我走的..."
    陸小川心頭一酸。這世道，窮苦人家的女子竟如貨物般論價，想必像李翠娘這樣的寡婦更是難上加難。
    "張嫂放心。"他親手扶起翠娘，"張哥會三書六禮，風風光光娶你過門。"轉頭對獨眼張道："今日籌備，明日迎親！"
    獨眼張"咚"地跪下，李翠娘也跟著跪下，二人連著向陸小川磕頭，石板都震了三震："謝公子成全！"
    陸小川笑著扶起二人，目光落在地上碎成幾瓣的豆腐："可惜了，這麽好的豆腐。"
    李翠娘慌忙道："民婦回頭給王爺做新鮮的！"聲音還打著顫，眼角卻已帶了笑。
    三人說笑著往飯廳走去，遠遠就聽見裏頭傳來此起彼伏的起哄聲。
    飯廳內，眾人早擠在門口張望。
    "來了來了！"夏天踮著腳喊，"謔！張哥好福氣啊！"
    李翠娘哪見過這陣仗？剛邁進門檻就腿軟了。春天夏天趕緊一左一右攙住她，隻覺得這婦人手心冰涼，全是冷汗。
    "嫂子坐這兒！"刀疤臉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還特意墊了個軟枕。
    陸小川在主位落座，隨後招呼著大家吃飯。
    李翠娘戰戰兢兢捧起碗，卻見滿桌人吃得隨意，再偷瞟主位上的王爺，依舊隨和。
    她緊繃的肩頭漸漸鬆了下來。
    "張哥怎麽認識嫂子的？"秋天突然發問。
    滿桌頓時安靜，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盯過來。李翠娘羞得差點把臉埋進碗裏，獨眼張卻挺起胸膛："我...咳，我給酒樓采買食材，經常從翠娘這買豆腐，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哦——"眾人拖長聲調起哄。夏天促狹地戳戳李翠娘胳膊："嫂子，是這樣嗎？"
    李翠娘耳根通紅，點了點頭表示獨眼張所言屬實。
    一頓飯在歡聲笑語中結束。
    次日晨光微熹，迎親隊伍已浩浩蕩蕩出發。
    陸小川騎著高頭白馬走在最前，身後跟著八抬大轎，轎簾上繡著龍鳳呈祥的圖案。街邊百姓紛紛駐足，議論紛紛——睿親王竟親自為下屬迎親，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李翠娘的娘家人早得了消息，此刻全都戰戰兢兢跪在院門口。她那兩個哥哥原本還盤算著多要些彩禮，可見到王府的陣仗，頓時嚇得麵如土色。
    "嶽母請起。"獨眼張大步上前，將沉甸甸的銀袋塞到老婦人手中，"這一百兩，是孝敬您的。"
    老婦人手一抖，銀子"嘩啦"散落一地。她哆嗦著去撿，卻被獨眼張扶住："從今往後，翠娘有我照顧。"
    李翠娘在屋內聽到這番話，眼淚"啪嗒"落在嫁衣上，暈開一片深紅。
    喜堂設在睿王府正廳，紅綢高掛，喜燭通明。
    陸小川端坐主位，看著獨眼張牽著紅綢，將蒙著蓋頭的新娘子引入廳內。透過薄紗，隱約可見李翠娘羞紅的臉頰。
    "一拜天地——"
    獨眼張跪得幹脆利落，李翠娘則小心翼翼地跪下，生怕弄皺了新衣。
    "二拜高堂——"
    陸小川受了這一禮，心中感慨萬千。一年前，獨眼張還是街頭人人避之不及的凶漢，如今竟也有了家室。
    "夫妻對拜——"
    獨眼張動作太大，差點撞到新娘。眾人哄笑，李翠娘卻悄悄伸手，扶住了夫君的胳膊。
    洞房花燭
    紅燭高燃，映得新房一片暖色。
    李翠娘坐在床沿，手指絞著衣角："張哥...你真的不在乎我..."
    "不在乎！"獨眼張斬釘截鐵，獨眼中滿是堅定，"我會好好待你。"
    "嗯..."
    沉默片刻，獨眼張突然正色道："翠娘，王爺是我的恩人。往後，你要同我一起為王爺做事，不可有半點歪心思。"
    李翠娘抬頭，眼中映著燭火："我知道。"
    獨眼張粗糙的大手撫上她的臉頰......
    二十餘輛馬車在睿王府門口上排成長龍，車輪碾過青石板，發出沉悶的聲響。晨霧未散，遠處的睿王府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幅水墨畫。
    陸小川掀起車簾，久久凝視著那座漸漸遠去的府邸。
    "下次回來，不知何時了。"他輕歎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框。
    一隻柔軟的手忽然覆上他的手背。
    陸小川回頭，正對上陳若雪盈盈的目光。晨光透過紗簾，在她精致的麵容上投下細碎的光影，長睫如蝶翼般輕顫。
    "雪兒，到了京都，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他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聲音低沉而堅定，"我會將世間最好的都給你，讓你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陳若雪凝視著他的眼睛——那雙眼澄澈如泉，倒映著她微微發紅的臉頰。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山盟海誓，可她卻從中看到了最珍貴的真誠。
    "我信你。"她輕聲應道，身子微微傾斜，靠在他肩頭，"我也會一生一世的陪著你，不離不棄。"
    發間的步搖隨著馬車輕晃，發出細碎的聲響。陸小川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那是他送的香水味道。
    馬車轆轆前行，將奉天城遠遠拋在身後。官道兩側的楊柳抽出新芽，嫩綠的枝條隨風輕擺，仿佛在向他們揮手作別。
    "王爺，劉知府在前方候著。"北風在車窗外低聲稟報。
    陸小川微微蹙眉，輕輕拍了拍靠在自己肩頭的陳若雪："我下去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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